种花养草是闲情也是雅趣。有人会付出辛勤劳动,浇水施肥,摸索经验;有人会顺其自然,任花开花落花满天——母亲种花属于前者,我基本归于后者。
母亲种花品种多。有好多年,她种了茉莉花,等待花开时,如同盼着孩子出生。从花骨朵起,一日三次地看,看那米粒大小的花苞由青绿变为淡绿,再变得胀鼓鼓,最后在一夜之间绽放。洁白的茉莉花开在细细的枝丫上,花瓣层层分开,温润如玉,轻盈如丝,散发出阵阵清香。在绿叶的映衬下,就像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而那些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也是那么馥郁芳香,仿佛要和盛开的花儿争个高低。
每年茉莉花开,屋里屋外都弥散着悠悠清香,这是全家人都喜欢的香味。母亲会每天采摘一盆,直到最后一朵,直到熟悉的香味消散在夜色中。
母亲栽种的吊兰也很茂盛。她喜欢用自然肥料,把橘皮、蛋壳埋在土里发酵,这很合吊兰的“胃口”。吊兰的叶子细长,郁郁葱葱,摸上去又滑又平,像美少女的秀发。母亲把吊兰淋湿,叶子便愈发油亮苍翠,叶丛中还伸出很多细细长长的小滕蔓,藤蔓上垂吊着一个个篮子一般的叶团,就像一挂绿色的瀑布上泛起一朵朵绿色的浪花。
有段时间,母亲常把吊兰放在院墙上晒太阳,那一朵朵浪花惹来院墙那边一个机关单位美女们的喜爱,纷纷剪了枝条去插栽,母亲也不见怪。
吊兰极易成活,到了夏季更是长得繁茂,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叶丛中钻出一根根柔软的枝条,顶端绽放出一朵朵小白花,小巧玲珑。花儿开后,枝条的顶端很神奇地抽出一个个吊兰幼苗,在枝条上天天长大,底下还自带了粗粗的须根。
我是个懒人,不喜欢辛勤施肥栽种,就把那些个幼苗剪下放在玻璃瓶里水培,置于案几之上,每日看着,心旷神怡。有一日,我发现吊兰枝条的各个茎端,又生长出大大小小的新株。中间黄色的花蕊伸长脖子,探出脑袋,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像好奇又含羞的小姑娘。枝条不断萌发,我便又剪了去种上,这样我的书柜里、电脑旁、茶桌上都有了这些可爱的、绿色的小仙子了。
一日开车,音频里有人用柔美的声音读张爱玲的散文《花落的声音》,听着听着,突然感慨,似乎那花落的声音已在耳旁,动人心魄。
“那一刻的夜真静啊,静得听自己的呼吸犹如倾听涨落的潮汐。整个人都被花落的声音吊在半空,尖着耳朵,听得心里一惊一惊的,像听一个正在酝酿中的阴谋诡计。”这一段最是揪人心魄,仿佛就把自己置身于一惊一乍之中。时光流转,世事沉浮,只有张爱玲才会如此去描绘生命的壮烈。
花开花落,那是季节走过的声音。花开的时候,集千万宠爱,花落的时候,默默枯萎——人生大抵也是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