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形容时间的词语,我最喜欢光阴这个词。
光阴雕刻着生命,有一丝沉重感,光阴的流逝,却在弹指一挥间。人们感叹岁月无痕,一生还有多少未完成的事,还有多少遗憾绕于心间。我一直相信,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充满了灵性,可以留住一去不复返的美好时光,那便是茶。
茶,生于山野,长于天地之间,吸收日月之精华。爱茶的人不仅爱它的气味,还爱茶里的光阴、岁月。好比我手中的这块陈年普洱,历经十几年光阴的沉淀,从青涩变为醇厚。十几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孩童成长为翩翩少年,在多少个四季轮回里,茶与光阴,就这样执手相逢了。
回想当年,父亲最爱喝的是砖茶,砖茶因其形似砖而得名。父亲把砖茶喝得质朴而豪放。寒冬腊月之际,在炭火正红的小铁炉上,铝制的大肚水壶冒着热气,把捣碎的砖茶倒入茶碗里,冲入沸水,闷上几分钟,然后倒在青花瓷的茶碗里,瞬间茶香四溢。
那碗茶水浓酽,色泽乌润,片片茶叶犹如雀舌。一饮一啜,一润一悟,悠然之境忽从心出,父亲便将那把二胡拿出来,我们仨见状立即围拢过来。当时年纪小,难以听出曲中深意,但隐约感到茶与酒一样,亦是能“醉人”的。
一碗茶犹如家里的饭菜,每家每户的味道都不同。有的人家茶汤淡、茶色也浅,被人戏谑为“淡得像刷锅水一样”。有淡就有浓,往茶汤里加上一点点盐,这样的浓茶深受老人们的喜爱。夏日的午后,手捧着一杯浓茶,坐在墙角或某处树荫下,在乡村里,这样的场景也是一道平常的风景吧。这群老人中就有我爷爷,他喝了一辈子茶,而那时的我,还未爱上茶。
我是上了大学后才爱上喝茶。同寝的女孩买来玫瑰花茶、茉莉花茶、菊花茶,说是可以减肥美容。可是喝了一段时间后,容颜和身材还是一如从前,脂肪还是顽固地附着在身上。但是自那以后,我便从一盏花茶慢慢开始了“有茶生活”,在茶香与花香的融合之下,感受那令人愉悦的味道。
工作后,我也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钱,有能力把喝茶当作真正的消遣。我置办了精美的茶具,买了上好的龙井茶——那是浸润了春雨,浸润了山间迷雾的茶,那是聆听过采茶女动人歌声的茶,那是携带了聪慧和睿智的茶。
烧水、烫杯、泡茶、续水……每一道程序都极为讲究。喝茶是一件很慢的事,真能够坐下来,给自己泡一壶茶,且在泡茶的过程中,享受一种悠闲、一种淡然,对于日常忙碌的我们来说,这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光阴流转间,我大学毕业已十五载,喝茶时总会想起父亲,想起他一点也不优雅的喝茶方式。其实,喝茶哪有那么多讲究。一个“茶”字简简单单,构造却如此之美:人在草木间,淡雅一世,豁达一生。一拿一放间,慢慢顿悟,可能父亲才是深谙茶之道的人吧。所以懂不懂茶并不重要,喝什么茶也不重要,正如那首禅诗所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在这瞬息万变的尘世中,“寻闲是福,知享即仙”,唯有内心真正懂得抽离,才能寻得生命的真义。茶里光阴最可贵的正是这份气定神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