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过年时的生活是辞旧迎新,那么读书则是“持”旧迎新。
文学的魅力,就是旧瓶总能生出新酒香。每一年,我的眼中都有一个崭新的哈姆雷特,每一年,我都在“持”旧和迎新中完成岁月的沉淀和生命的丰盈。
今年亦是如此,我只买书刊作为年货,在大段空闲时间里读各类书籍和期刊。除夕夜,我将在书香中除旧岁。待雪把屋子单独从白茫茫的世界里拎出来后,万籁俱寂,浮世苍茫。我便坐在窗前,品一杯热茶,去读迟子建笔下的雪国风光,去读刘亮程故乡的寒风吹彻,积雪兆丰年,书香暖新春。钟声敲响时,雪花栖居在故乡的土地上,而我则栖居在精神的故园里,放眼望去,天地和我都是一片崭新的雪白。
这时候,很适合读名家笔下的新年。鲁迅写道:“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连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毕飞宇写道:“他们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因为过年,稳当的乡下人失去了稳当,可不是么。‘年’在哪里?在厨房!就在厨房里的脏、乱、香、亮。”丰子恺写道:“吃饭碗数,不可成单,必须成双。如果吃三碗,必须再盛一次,哪怕盛一点点也好,总之要凑成双数。”由此,我不仅可以获得观望春节的另一种视角,还能举一反三地展开自己的春节。从书里借来喜气洋洋的爆竹声铺开排场,借来锅碗瓢盆在乡下的土灶台上列队迎接年夜饭的隆重登场,再找来几只大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串的好话大声地说,大朵的红云往脸上飞。这何尝不是一种“持”旧迎新?
“日子其实都是陈旧的,只有当人把它赋予新意的时候,它才是特别的。”春节正是一年里奔流的诸多眼神、呓语和心绪经过水循环到达天空后,在这一天的集中降雪。从古至今,人们为它赋予了团圆祥和、感恩祝福、慎终追远、憧憬未来等美好意义,让哈气成烟的日子泛起浓浓的暖意。而在这些文化胎记里,赫然有无数诗书的影子在攒动,在传统的底蕴上,新的内涵络绎不绝。
正是有了“持”旧,才有了迎新。我们每一年读过的书,都会在生活中埋下种子。越过新年,它们会长出一朵朵蒲公英,吹落在金光闪闪的地平线外,生根发芽,等待我们在晨曦与暮色中的每一次求索与抵达。它们会让一个人的身影更加挺拔、从容,也会让一个人的灵魂更加圆融、透亮。等我再提笔,会感到根须正扎在一片肥沃的土地中,读过的每一页书都飘下落叶,在土里分解、化泥。自然浩荡、人生海海,它们会唤醒无数的灵光,流星雨般落入我渐渐灵动的瞳孔。
“虽然人生在世会有种种不如意,但你仍可以在幸福与不幸中作选择。”忙碌的一年在春节有了难得的空闲,不妨用书香去熏陶渐渐沉闷的心房,用墨韵为指纹修复敏感与柔软。它不会把过去的不如意染上吉祥的颜色,却能让我们从书里走到书外,并回过头,将书掀开欢喜而崭新的一页。我想,在书香里“持”旧迎新,这将是为新年作出的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