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半生时光里，遇到国庆和中秋相逢或者相近的机会有好几次。而国庆跟重阳两节靠得近的年份，今年独此一回。
好难逢，喜相逢。在中国文化里，重阳节是老人长辈的专属节日，这个节日意义更加感情深厚。
除了在家乡山岭上做工那时经常登岭，母亲老年后还跟着行善朝佛的虔诚信徒们经常去有寺庙的山上烧香。遗憾的是，县城内的鹅毛岭，她老人家到去世都没有爬过一次。
鹅毛岭并不高，县城最高的大楼已经差不多到了鹅毛岭的半山腰，但是，母亲却没有机会爬过。她不喜欢住城里，除了临终前接她进城里的医院看病才住了一段。那时,她已经被医生诊断为五脏六腑器官衰竭，在她第三次住院治疗时，医生建议给她做手术。然而，我果断拒绝：七十多岁的老人，器官衰竭好比一部机器的零件要报废了。一个手术都不能保证能下手术台，哪里承受得了做几个手术来“续命”?让她老人家有尊严地活过生命最后的时光，或许是最佳疗法了。
第六次住院治疗之后，她要回乡下，我放下工作送她回去。那天正好是重阳节，母亲心情特别好，就说有十多年没有去岭上种地了，想去看一看变化成什么样子。我二十多年没有上岭进山了，于是陪她慢慢地爬山。
黄瓜岭是我小时候在老家经常要去的，跟父母去种包谷、大豆、荞麦，看牛砍柴都是日常。那时岭上光秃秃的，连茅草都被我们割完了，枝丫叶子不是被人们拿去喂牛、垫牛栏猪栏，就是晒干做柴烧。现在，那还是“不毛之地”么?
二十多年不见，熟悉的山岭变得陌生起来，在山边看到，山里树木葱茏，乔木高大、灌木丛生。爬了一梯，母亲有些脚下无力，我虽然也是气喘吁吁，歇一会又要继续往第二梯山岭上爬。我对母亲说：“妈妈，您走不动，我来背您吧。我们慢慢地爬上去就是了。”母亲不肯让我背。我说：“小时候，奶奶用竹篓子背我，爸爸用箩筐挑着我，您用背带捆着背我到岭上做工。现在您老了走不动，我背您一回，不应该么?”她就笑笑说：“你也没力气背啊。”最后她拗不过我的坚持，只好顺从被我背着，一步一步往岭上继续走。
一处宽阔的平坦地方，以前是我们院子里所有孩子放牛休息的“主战场”，我们母子停下来，站着能把整个山下村庄和半山景象全部看得到。
在这里，我的思绪回到二十多年前，我们做工、放牛、砍柴，孩子们捉迷藏、打仗、扮演各种电影里面的角色……仿佛眼前又浮现童年的镜头画面，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山岭上基本上只有原来的轮廓，连以前种地的旱田里都长出碗口粗的杂树，那些曾经种庄稼的旱土地，几乎被树木遮天蔽日盖住了，人无法随便进去。母亲一一指着我们说哪些是田地哪些是旱土，连岭上的山林她都告诉我，要我记住。我笑着说：“山里长了树，变成森林了。”
老人家第十次住院治疗是她人生最后一次进城，她非常清晰地告诫我们要团结和睦，凌晨时分默默地离开了她的子孙们了。
又是重阳，又是心香。我打算在重阳节当天，带着小外孙、她老人家的重孙子，还有她当女儿一样的大儿媳，一起去爬鹅毛岭。我带着母亲没有爬过鹅毛岭的遗憾，在她在天之灵的照看中封顶小山岭，鸟瞰县城，在山顶上为她祷告：妈妈，您有英灵，我有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