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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昙花
新闻作者:文/邓亚兰  发布时间:2022年08月25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在我的记忆深处一直都有一株昙花,那是开在我家老院子里的,是开在那永远也回不去的夏夜里的昙花。
我家的老房子,前面的正房住着舅舅一家,后面的偏房住着我和外婆一家。一个不大的院子,原来还有个院门,后来政府扩路,就把院门拆了,后退了一点,就变成了没有院墙、没有院门的开放式院子。这样的院子,母亲和舅舅各自侍弄着。母亲靠东边栽了几盆花,是些什么不记得了,但是那一盆昙花,我却至今未忘。
县城的夏天是没有电风扇的,每户人家都会有一个竹床。晚饭后,家里的劳动力就会把竹床搬出来,用清亮的井水淋了个透,再用软布抹干了水。家里人就三三两两地坐上去,年长的坐中间,年幼的坐两头。也不知道那竹床能坐多少人,反正一家子都在上面,也不觉得热。年长的手上都拿着蒲扇,一刻不停地摇,竹床就“叽叽呀呀”响。老太爷子是独尊一份的,嘴里天南海北,聊着家长里短;年幼的忽上忽下,一个人享受着一个竹躺椅,摇着蒲扇或者油纸扇,闭目养神,等着媳妇们端来了冰好了的西瓜,才会睁开眼。那井水冰过了的西瓜清亮爽口,没有牙口的老太太、老爷子也是吃得美滋滋的,很是满足。
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母亲就会提醒我们去看昙花,我们几个小孩就会打着手电筒守在花盆边等着昙花开放。“哦,开了开了!”随着我们的一声欢呼,昙花在夏夜里开放了。昙花那圆筒形的主枝,便呈放射状,叶片墨绿肥厚,纤细的枝干上挂着垂首含苞的花骨朵。昙花的花骨朵高挑纤细,好像穿长筒裙的少女,花筒慢慢翘起,紫色的外衣慢慢打开,雪白的花瓣从花托中间轻轻地探了出来,一片、两片、三片……接着成束成束的金黄色花蕊栩栩挺立,中间一根柱状雄蕊高高翘起……花瓣层层地分开来,开成一朵圆形的大白花。
我们那时候太闹,没有静听花开的声音,但每一朵竞相开放之时,我们都会欢呼,啪啪,一朵接着一朵,那紫色筒裙似的花托包裹着洁白的花朵和黄色的花蕊,黄白相映,条条缕缕的昙花瓣末梢微微外翻,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也轻轻地颤抖着,冰肌玉骨、楚楚动人!全然绽放时,它通体如凝脂,似乎每一缕花魂都存满了玉华。一阵微风吹过,花朵儿微微颤动着,悄悄地散发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馨香。我们一个个都吸着鼻子,仿佛要把这馨香都吸到肺里去,留着心里边。溶溶月夜下,昙花有着出尘的洁白及清丽,仿佛飘着薄薄轻纱,似梦似幻,宛如仙子。整个花儿淋漓尽致地全部绽放时,全株微微振动, 清雅幽香萦绕,且香随夜渐浓。我们几个孩儿在这花香中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它何时就凋谢了。
古人留下昙花的诗歌并不多,只有一首我很喜爱的:“一茎数蕊尽丛生,粉晕檀心画不成。静态雪花堪比洁,幽香莲叶与同清。”昙花是所有花中生命最短暂的,短暂得仿佛只有一瞬,就好像划过天际的流星,那一瞬灿烂无比,一旦凋零就不留一丝曾经存活的痕迹。
由此可想,大千世界中,真正能让人动心的美丽,莫过如昙花一现般的瞬间。昙花无言,却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告知了世人一个颇深的道理:再美丽的花也会凋谢、再绚丽的人生也会谢灭、再貌似强大的生命最终也会完结!昙花这花中隐者、圣者就这般地默默无语着,用自己生命的代价,为我们这些在风尘中忙碌的人,诠释了美好、奉献、高尚的全部意义,诠释了生命整个过程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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