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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花粑,归去来
新闻作者: 文/冯丽君  发布时间:2020年11月19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我出生的那个生产队叫河陇唣。无山水可咏,亦无特产可贾,只除了那香那味都刻在唇齿间的印花粑。
孩提时代总盼着过年,便觉日子老长老长。过年走亲戚,好客的女主人总会熬一锅红糖油,煎上香喷喷的印花粑,撒上厚厚的白芝麻,再温上一壶水米酒,大人们上桌饮酒品粑唠家常。小孩屁股坐不住,一个粑两口咬下,糖油糊起嘴巴来不及揩,猫腰往下一钻,就着桌下火炭点燃炮仗引线,没命地往禾场跑,小手两甩,“啪啪”声响起,焰火药香便弥漫四周,一张张红红的小脸儿就都笑醉了。因是过年作客,怎么搞怪也不用担心挨打,于是手也不洗,爬上桌再狠咬两口粑粑,又跑出去……那香那味,就这样永远留下了。也有娇羞的新媳妇会在队里大娘大嫂私语调教下,早早起来学做一碗甜酒冲蛋印花粑,柔声叫起赖床的心上人,其间甜蜜就只有小夫妻二人能道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印花粑还是农村砌屋寿庆、嫁娶生子时,至亲必备的贺礼。比方外嫁女儿砌新屋办酒席,娘家人必会挑两担印花粑分发给前来贺喜的宾客。一家有喜,家家沾喜,共同分享彼此的快乐。有亲戚办喜事的人家,年初就在盘算该多种些高梁糯米,而踩用来大量碾粉的石对墈绝对是青壮年才干得动的活。于是,凡需备贺礼的人家就会提前邀约相伴做印花粑,一般是秋后的农闲时节,几家几户一起做,邻居得空也都来帮忙。
所以逢做印花粑,就成了队里的盛事。踩石对墈的男人和看热闹的大爷们聚在堂屋两边摆开了龙门阵,做粑、蒸粑的女人们则在厢房里东家长西家短聊男婚女嫁的八卦。这会儿,姑娘小伙儿都会大气不出,只埋头压粑、捡粑,耳朵却是贴着八卦在听,有的姻缘线也就是这些八卦牵起来的。
这档儿更是小孩们的乐园。学做粑粑是假,偷偷藏着一团粉泥,想着怎样趁小伙伴不注意往他脸上一拍,搞个大花脸倒是真。或是一人攥着一两个生粉粑子,溜到灶房用柴火煨烤,顺带煮一锅毛芋头。粑子夹芋头吃,咬一口,满齿溢香,其味其美无可比!多年后坐在城市餐厅的我每每看着女儿吃汉堡,总会念想小时候那两口狠咬下去的滋味儿……
再到九十年代初,队里的媳妇后生都急不可待地往外打工,队里人少,办喜事的热情骤降,加之乡村酒席贺礼被包子、发饼和蛋糕等代替,石对墈已基本上不碾粉了,只坐人,且坐的都是老人和小孩。
再后来,堂屋倒了,石对墈掩埋在废墟里。队里再无印花粑,更无老少爷们聚拢一起聊天八卦。打工的父母为了小孩上学,都在县城买了房,常住在队里的人越来越少。古今多少事,都付流年中;吾乡无所有,最贵是乡愁。儿时伙伴,彼此出走半生,若是累了,就回家吧,那狠咬两口的粑香味儿,远且悠长……问天再借五十年,你我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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