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一下午就洗这些菜了，菜叶子缝里都洗干净了。”当三个分别盛着自家菜园出产的香菜、菠菜、荠菜的菜篮被送到餐厅时，大伯欧和平站在一旁，语气里满满都是“求夸奖”的味道。
　　在我家的年夜饭桌上，素菜最当红，但大家盯着的，都是桌子中间的火锅——小火慢煨了好几个小时的羊肉萝卜汤正咕嘟咕嘟地冒泡，只等将嫩生生、水汪汪的蔬菜放进去烫一烫，那滋味!几乎等不到彻底熟透，菜叶儿便都没剩一片。一顿饭下来，羊肉还孤单寂寞地留在火锅里，变成了蔬菜们的陪衬。
　　作为宁乡人，虽说这年夜饭走养生路线颇有点不寻常，但我家里人还是绕不过辣椒。肥厚的辣椒丢到炉子里来个“火浴”，随后放入冷水，撕去焦黑的皮，控干水分，加蒜蓉、生抽、味精，浇上浸菜坛里的酸水——“好辣!好吃!”小孩子们一边喊辣一边不停筷子，这大概是“辣不怕”的湖南人家中的一道“景观”了。
　　在爷爷欧锡巍的描述里，从前条件艰苦，餐桌上翻来覆去出现的便是萝卜白菜，只有过年杀了年猪，大家才能享受肉的美味，“一整年都只会杀这一头猪”。
　　“一放学，你爸爸他们就要到田里割猪草。”爷爷说，那时候的猪和鸡都十分珍贵，要殷勤饲养，小孩也要帮忙，“过年吃不完的猪肉就做成腊肉，等到之后过节或有客人才会再拿出来”。
　　都说“每逢佳节胖三斤”，但在我家，不知是因为素淡的青菜养育了一代人，还是家人真的就爱上了养生，青菜从最初的“配角”，俨然已成为餐桌上不可取代的“主角”。2018年开春，看到晚辈们如此喜欢青菜，大伯和大伯母特意在房边又开辟了一块菜地，时不时给孩子们捎青菜去吃。
　　今年过年则格外“复古”，不仅有青菜，还有野菜。“菜园里的地菜都被我挖干净了。”大伯母张瑞英在除夕前一天，拿了小锄头，提着篮子，把刚冒头的地菜都采了。地菜，学名“荠菜”，味甘、性凉，民间有“春吃地菜赛仙丹”的说法，每年的“三月三”，当地人都要用地菜煮鸡蛋吃。
　　年后，大伯菜园里的青菜随着家中年轻人外出的脚步，跋涉到了不同的城市。清炒、烧汤、凉拌、烫火锅……过年时没有吃够的质朴味道，牵连着亲人的思念，变得浓郁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