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18日,即20年前的今天,何香凝美术馆在深圳落成。这是中国第一个以个人名字命名的国家级现代美术博物馆,美术馆里收藏和陈列着何香凝的书画作品以及关于她的研究史料。作为中国革命和女权运动的元老级人物,何香凝一直没有放下画笔。她擅长画松、梅、狮、虎及山川,她的作品里少了几分女性的柔美和细腻,却多了几分汉子般的坚韧与刚毅,这不仅记录了近现代以来中国历史的变幻风云,同时也是她自己七十年革命生涯和人格的写照。
可以说,何香凝是民国时代的一位不折不扣的 “女汉子”,这女汉子气质首先体现在她的一双大脚上。1878年,何香凝出生于香港的一个大户人家,父亲何炳桓是一位经营有方的茶商。19世纪的香港上流阶层仍旧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家闺秀应当目不识丁,足不出户。所以,何香凝7岁的时候就被家人缠上了小脚,可是倔犟又不驯的何香凝一到晚上,就偷偷用剪刀将那条束得紧紧绷绷的裹脚布剪得七零八落。就这样七擒七纵、无数打骂教训过后,父母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由她去了,并责怪她:“眼下你吃不了苦,将来一双大脚板走路,找不到像样的婆家,后悔都来不及。”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果然许多媒妁来提亲时都被她的一双大脚丫给吓跑了。正当父母为着这个嫁不出门的女儿整天愁眉苦脸时,缘分从天而降。
1897年,从美国回来的归侨子弟廖仲恺正敲锣打鼓地四处搜罗,要找一个没有裹过小脚的姑娘做老婆,因为他的父亲临终前郑重叮嘱他,要娶一位天足无损的华人姑娘为妻,以免日后因为她那双颤颤巍巍的小脚遭洋人耻笑。在那个年头,要找个没裹脚的大家闺秀可不容易。这不,就正好找到何香凝家里了。正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是才子佳人,又是门当户对,两个“老大难”便一拍即合,成就了一段美妙的“天足奇缘”。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包办婚姻,夫妻俩却是志同道合,琴瑟和鸣。何香凝曾有诗云“愿年年此夜,人月双清”,读来都觉得这是无比浪漫美好的天作之合。
1902年,结婚五年的廖仲恺和何香凝相继东渡日本求学,七年后夫妻俩学成回国。留学这玩意在当时时髦得很,除了学习之外,其实最主要的是增长见识和积累人脉。夫妻俩在这方面都做得很成功,廖仲恺学的经济学,后来便掌管了国民党的钱袋子;何香凝学的绘画,后来成了艺界泰斗。夫妻俩还结识了孙中山,并且和他成了“死党”。1905年,同盟会在东京成立,何香凝成为了中国最早的同盟会女成员之一。
回国后,何香凝在国共两党之间都拥有很高的威望。她既是孙中山和宋庆龄夫妇的友人、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的妻子,也是中共高干廖承志的母亲,还是女界领袖,加上其同盟会首批女会员和国民党元老的资历,连蒋介石都不敢与她正面交锋。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后,何香凝一怒之下便辞去了国民党一切职务,蒋介石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有意思的就是何香凝将自己的裙子送给蒋介石的故事。1935年,蒋介石授意何应钦与日本人签订了《何梅协定》,意思是放弃华北五省主权,并取缔一切反日团体和活动,这其实是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知道消息的何香凝义愤填膺,亲自到南京找到蒋,为抗日战士要求物资支援。蒋介石设宴款待她,还不停地夹菜给她,却闭口不提援助的事情,何香凝气得拂袖离去。过了几天,何香凝把自己的一条旧裙子与续范亭的一副对联装进一个包裹送给蒋介石,她在裙子上题了一首诗:“枉自称男儿,甘受倭奴气。不战送山河,万世同羞耻。吾侪妇女们,愿赴沙场死。将我巾帼裳,换你征衣去!”
包裹中附寄的续范亭的对联为:井底孤蛙小天小地自高自大,厕中怪石不中不正又臭又顽。何香凝借续范亭的这副对联,把蒋介石(名中正)喻为不中不正、又臭又硬的厕所怪石。可想而知,收到包裹的蒋介石多么恼火,却也只能悻悻作罢。
就像那双从未裹过的大脚一样,天足无损的何香凝从来都是爽朗乐观,什么样的路都敢走,怎样的荆棘丛都敢闯。而且,无论遇到什么难题,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一块长长的裹脚布,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就能迎刃而解。所以她的人生才会走得那么远,而且那么嘹亮。相比同时期的潘玉良,以及后来的林徽因、陆小曼,同样的才华横溢、美丽温婉,她却更多了几分“女汉子”的正直与刚强,同时也活出了更豁达又更通透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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