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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乡女子,俯首甘为“老黄牛”
新闻作者:陈晓丹  发布时间:2016年12月27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乡话是湖南最搞笑的话。宁乡人一讲起宁乡话,连上帝都会要发笑。
  大学时,我有个宁乡同学叫小汤。小汤口音很顽固,是标准的“宁乡塑料普通话”,特别在她着急生气时,宁乡土话就一个劲地往外冒,我们忍不住“无耻”地大笑。有一天她气呼呼地踹开门:“烦躁死哒!死不哒爱像!老子要弃情扎刹头来霸几哈!(烦躁死了,讨厌,我要找个石头砸他几下)”有人搭:“一噶哒啊(怎么了)?”“撞哒扎撮把子!撮老子贵贵!(遇到骗子,骗了我)”她那逗逼的样子,活脱脱是宁乡笑星颜小惠,惹得我们掩嘴窃笑。
  宁乡女子天生幽默,一开口就让你乐。她们的语言很土,却是古代的官话。宁乡始于商周时期,自古是“宁静之乡,传奇之地”,人们生活安定,与世无争。著名的炭河里遗址就在宁乡黄材,大量的青铜重器和西周宫殿遗址在此发现。这个神秘的遗址之所以保存至今,拜“宁静之乡”所赐,也离不开本分的宁乡人。
  张大嫂就住在炭河里遗址附近的黄材水库,她一年中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冬天来临前去捕捞翘嘴鱼。翘嘴鱼体型细长肥厚,鱼嘴上翘,是水库特有的野生鱼。张大嫂把捕获的翘嘴鱼剖洗干净,腌盐蒸熟,然后整齐地码放在一个竹架子上熏制。熏干的翘嘴鱼黄澄澄的,鱼肉的香味与柴火的香味缠绕,闻之垂涎三尺。鱼肉很紧实,可做美味的手撕鱼和双腊合蒸,都是上好的下酒菜。
  我每年都要跟张大嫂订制翘嘴鱼,看着张大嫂慢条斯里地熏鱼,手在鱼身上摩挲,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庄严考究的事。她说,守着这片水域,靠着这些鱼,日子过得挺安逸的,“红薯饭,大柴火,神仙日子当不得我”。她“布衣傲王侯”的淡泊、“平淡是真”的本分不禁让人暗自钦佩。
  黄材水库再往西是沩山。初秋去时,密印大佛前的兰花开得正旺,燕子们在木梁上飞舞嬉戏,有人用草梗玩起了“晴天雨天”的游戏。游得疲惫,我们便去寻著名的沩山擂茶。
  胖胖的苏玉莲是沩山有名的擂茶师傅,见我们进来,她热情地起身做茶,依次投入茶叶、姜、花生、胡椒、绿豆、芝麻、黄豆、炒米,笨重的擂钵和擂棍在她手下如龙蛇飞舞,各种香味飘满小屋。
  沩山擂茶始于三国时,诸葛亮用以治疗军中风寒之疾,后来沩山人把它变成待客之物,但凡有人登门必奉擂茶,并殷勤添杯。于是在苏玉莲的家里,一碗茶,续三次。她端着茶壶站在跟前,哪个碗一空就不由分说地加满,再空再满,直到我们捂着碗告饶,她才笑哈哈地放下舀茶的竹筒。依然是每碗十块,加量不加价。
  宁乡女子天赋异禀,她们的好客总能让异乡人找到回家的感觉。如果你经过一个村庄,宁乡大嫂会坐在门口喊你:“喝杯子茶再走啰!”如果你多看一眼她家的菜地,她会立刻扯一大把小菜塞到你手上;如果你有幸到她家做客,她会搜肠刮肚把家里的好菜全部做给你吃,她还会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给你布菜,口里不停地说:“莫卡气啦,同哒自家雾里一样啊!”
  这种热情归功于她们“讲人情,爱面子”的性格特点。宁乡女子注重人情味,喜欢一来一往的人际交往;她们爱面子,喜欢“攒面子”和别人“给面子”,讨厌“丢面子”和别人“不给面子”。
  “爱面子”使她们严格自律,人前人后不拌式样。而在家里,宁乡男人给足了她们面子,不但上交财政大权,更把子女教育、家族事务拱手相让,她们也不负所托,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宁乡母亲尤其重视子女教育,“有田不种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就算再穷,砸锅卖铁也要送子女读书。
  所以,每个宁乡家庭的背后,其实都有一个拉着父母、丈夫、儿女三驾马车的、大权在握的“老黄牛”。她们勤劳坚忍、性格乐天,行事果断又甘于默默奉献,不擅夸夸其谈——就像从雪峰山余脉流淌而下的沩水河,自西向东流过山地、丘陵、平原,滋润着宁乡这个三面环山的宁静之地——她们使尽力气带领家族走向和睦、安定和满足,也把关爱洒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如山一般静默恪守,如水一般包容万物,如“老黄牛”一样吃苦耐劳,这大概就是宁乡女子与其他湘女的最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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