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上，两家卖鱼的店铺紧挨着，装修的风格相同，摆设相当，鱼的品种也大体一致：鳙草鲤鲫，鳊鲈乌鳜，黄颡黄鳝，王八泥鳅，等等。原来，两家的生意相当，都不错；现在，右边李老板的好，左边王老板的差。

变故发生在今年春天。春来，穿着黑白花衣的燕子飞回，“不吃你谷，不吃你米，借你屋檐住一季”。它们欢叫着，飞舞着，最后选中了左边王老板店铺上面的大梁作为筑巢位置。燕子夫妇便忙碌起来，辛辛苦苦地飞来飞去，衔来一粒粒泥巴垒在大梁的光壁上，一圈圈排列组合，匀净、漂亮，紧紧地贴在大梁上。

一天，老太太挑中了一条鳜鱼，王老板麻利地杀好，装进袋里。老太太正高兴地准备离开时，一坨鸟屎稳稳地落在老太太肩头。当地有个迷信说法，认为飞鸟拉的屎落在行人的头上，这人就要戴孝或去世。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当然很忌讳，老板不要鱼钱也不行，她依然大哭大闹。王老板无可奈何，一气之下，拿起抄网，把燕巢戳掉了。

燕子并没有飞走，它们似乎并没有责怪鱼店老板，而是在反思检讨。紧接着，燕子选择在大梁背面靠近李老板店铺上面筑巢。

两只燕子大概是赶时间，它们更加忙碌，更加辛苦，垒的燕巢也没有原来精致和漂亮，显得很毛糙。

李老板吸取王老板的经验教训，把一个小泡沫箱的盖子，安装在燕巢下面。大概不到一个月，燕巢边沿就出现了五只可爱的小宝宝，它们露出白色的腹部，张开嫩黄的大嘴，唧唧地叫着，燕子夫妇来来回回地给小宝宝喂食。小宝宝吃饱了，就转过身，小屁屁朝外便便，泡沫板正好接住小宝宝的排泄物。

燕巢离地面并不高，燕子旁若无人，它们的一切活动，顾客们都看到清清楚楚：宝宝们欢快地吃食排便，安静地待着，看着乖巧、呆萌；大燕子忙碌地捕食喂食，在顾客中间，上下左右地穿越飞行。李老板店铺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拍照留影。此刻，人与鸟，自然与社会，都显得那么密切、亲近、融洽、祥和。

此后，李老板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离开故乡后，我也有很多年没看到燕子。家乡的燕子分两种：一种是黑背黄腹，它们把巢筑在堂屋的楼板下，很精致，一粒粒的泥点，一圈圈密密地黏合着，只在前面留出一个小门，整体看上去，像一只葫芦瓢紧紧倒扣在那里。这种燕子从不往外拉屎，即使养育幼雏的时候，宝宝的粪便也都由燕子妈妈衔走，人们称之为“楼燕”。另一种就是前面提到的燕子，黑背白腹，它们把巢做在墙壁上、大梁上，燕巢像半只粗糙的泥碗。我们把它们叫“壁燕”，也叫“屎燕”。

所以，大家喜欢楼燕，讨厌屎燕，有的小孩子还拿棍子戳屎燕的窝。母亲说，燕子专吃蚊子、苍蝇等害虫，是吉祥的家鸟。无论楼燕还是屎燕，它们在家里搭窝，家里就会有喜事，家宅兴旺、人人安康。

如今，可爱的燕子又飞回。“离洋舍岛伴春归，织柳捕虫剪雨飞。不傍豪门依陋舍，呢喃蜜语俩依偎。”听！这呢喃细语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为你歌舞，为你助趣，祝你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