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在《我的理想家庭》里写道:“我的理想家庭要有七间小平房,一间是客厅,古玩字画全非必要,只要几把很舒服宽松的椅子,一二小桌。一间书房,书籍不少,不管什么头版与古本,而都是我所爱读的;一张书桌,桌面是中国漆的,放上热茶杯不至烫成个圆白印;文具不讲究,可是都很好用;桌上老有一两枝鲜花,插在小瓶里……”
如果,我有自己的书房,该多好啊!
从小我就喜欢读书,但是家里穷,买不起书,有时父母给点零花钱,我都贡献给路边的小书摊。那时二分钱能看一本小画书,花了钱的书,我看得特认真,半天时间看完一本,一字一句一幅插图都刻印在脑海中,回家讲给别的小伙伴听,馋得他们哈喇子都出来了。
我的发小父母吃商品粮,家境优越,家中有不少藏书,她常偷出几本借我看。为了早看完早还、再借不难,我吃饭时看,帮母亲烧水时在饭棚看,甚至上厕所也捧着书看。醉翁欧阳修曾说:吾平生所作文章,多在枕上、马上、厕上。于是,读书“三上”之说流传开来,传为佳话。如今我也是效仿古人,整日里书揣在上衣里,走到哪儿看到哪儿。
久而久之,我也想拥有一间自己的书房。可那个年代,姊妹多,别说书房,有睡觉的地儿就不错了。我小学四年级时,参加竞赛获了奖,父亲见我是块读书的料,便把放粮食和杂物的耳房腾出半间,放了一张木板床,我便有了自己的卧房,也是书房。
冬日里,我们只在外屋生一只烤火炉,耳房偏间特别冷,里面的水缸里都结了厚厚一层冰,母亲喊我去外屋睡觉,我也强忍说不怕冷。晚上我穿着棉裤棉袄,缩在被窝里看书学习,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倒觉得书中有只燃得正旺的火炉,温暖了我少年时期一个又一个严冬时光。
待到成家立业,我的先生也酷爱读书,但家里面积小,先生别出心裁地将阳台改造成书房,一把椅子、一个小书橱便是我们的书桌。不过书房太迷你,实在没地搁闲书,所以我们看完的书,多半都送人了。
五年前,我们搬了新家,家里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书房。我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了书房,暖色调为主,书桌、书橱和转椅都是选了最心仪的款式,还特意买了个舒服的吊椅,然后网购了几十本书,计划每周看一本。
可惜好景不长,书房装修完工后,书买了不少,却没读完几本。不到两年,三个大书橱都堆满了各种书籍。
再到后来,书房变成了电脑房。晚饭后,我便钻进书房上网,吊椅也成了先生玩手机的好去处。
直到去年,我突患眼病,颈椎也有问题。于是,我遵医嘱,少玩手机、少上网。先生同我商议,将电脑撤出了书房,手机也不能带进书房。在我俩的相互监督中,书房又成为读书的地方了。
现在,闲暇时,我和先生便躲在书房,一个看书,一个练字作画。太阳照进纱窗,暖进心窝,我抬头瞥先生一眼,他回我一个微笑。看累了,写累了,我俩便面对面坐着交谈,谈书里的情节,谈幼年读过的书,青春就在不经意间扑面而来。
先生说书房应该更名为“禁网斋”。网络时代让我们的生活便捷了许多,但是我们不能被手机掌控。此后,“禁网斋”仅用于我们看书、静心、养性。
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奋斗几十年,我终于拥有了老舍笔下的书房,有阳光、有吊椅、有书桌、有书籍、有热茶、有鲜花……幸福的日子在书房中跨越寒冬后,变得更加温暖而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