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大山里的印记,开始一天巡山打卡,观察周围环境、检查电子设备、查看林木的生长和病虫害情况……10月31日清晨,像这样的巡山,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古丈县高望界国有林场护林员胡凤一走就是五六个小时,饿了就在山上吃几口面包、啃几块饼干。
30年来,和胡凤一起默默坚守的,还有六名女护林员。她们每天至少徒步7公里,最多的一天要徒步15公里。山地徒步和平地徒步完全不是一码事,有的山陡到接近直上直下。冬天,队员们只能用刀在冰上砍出一个个小坑,手脚并用向上爬。
今年10月,2023年度全国“十佳林场”出炉,全国共50家国有林场获得该称号,其中湖南夺得三席,古丈县高望界国有林场榜上有名。
作为全国罕见的女子护林队,女护林员们作了哪些贡献?有着怎样的感人故事?近日,今日女报/凤网记者采访到7位女护林员,记录她们与森林为伴,守护绿水青山的故事。
她们抱起水枪在悬崖边灭火
“与其说嫁给了老公,不如说我嫁给了这片林场。”48岁的宋玲说起30年的护林经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1993年,父亲下山,她上山。18岁的宋玲从父亲手中接过接力棒,来到古丈县高望界国有林场当了护林员。“我是在林场长大的,从小我就想和父亲一样,成为一名护林员。”作为“林二代”,宋玲一直有守护山林的梦想。
让宋玲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年春天,她被父亲从被窝中拽出来,一起爬山种树。为什么要种那么多树?宋玲起初并不理解,直到她也当上护林员。如今,当年种树的那片区域的树苗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只要是我种过的树,它在哪个角落,我都一清二楚”。
一开始,山上的一切都是令人新奇的。夏天,山泉水清而泛着绿,把鞋脱了蹚着水过河,小鱼会围过来嘬人的脚。在山上走着,冷不丁,野兔野鸡就从草丛里蹿出来。
“山林是会说话的。”在宋玲看来,这片山上的每一块山石、每一棵树,都印刻在她的心中,“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生气勃勃,仿佛在告诉我它们被保护得很好。”宋玲说,巡林主要是排查火灾隐患、林木病虫害防治、走村入户宣传生态保护政策等,但最主要的工作是防火。为了防火,过年和节假日便成了护林员最忙的时候。
林场党委书记、场长龙文高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女护林员每次巡山需要走两万多步路,每年夏天,她们的衣服每天都会被汗水浸透。
过去防火任务艰巨,周边村民不理解,矛盾时有发生。必要时,女护林员还当起了讲解员、宣传员。
清明节前后,是女子护林队最忙碌的时候。2022年,连续20多天的大晴天,风大、气温高……面对陡然增大的防火压力,女护林员印丽娟和胡凤简单扒两口饭,就一个山头接着一个山头跑,处理村民祭扫后未熄灭的火苗。等深夜回来时,两人的鞋子磨破了,双脚血迹斑斑。
大家最紧张的是出现火情。护林员胡凤说,有一年为了救火,她抱起水枪就往火点冲,当时山上没有路,自己和同事爬山,硬是蹚出了一条路。当火被扑灭原路返回时,胡风定神一看冷汗直冒,才发现刚刚每一步都踏在悬崖边,“如果没有踩稳摔下去,就会被大火烧死”。
“我热爱着这片山林,一心就想把它守护好。”胡凤说起当初上山的经历,神情坚定。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上度过,“我们假期很少,很珍惜陪伴家人的时光。”
她们为守护山林与毒蛇为伴
林场所在的山,山势高峻,地形陡峭,稍不留意就有可能摔下山崖。
《古丈坪厅志》中描述:“古丈东北五十里,岭势险峻,高出云表,其险绝处扪萝攀藤,羊肠一线,陟其岭者,心悸目眩,不数大行,九折返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宋玲和姐妹们坚守了30年。
在这群穿梭在丛林中的女护林员中,大部分都是70后,胡凤出生于1974年,是女护林员们的“老大姐”。当被问及为什么选择做护林员时,她笑着说:“我从小在这片山林长大,对这片山林充满情感。保护好它,就是我最重要的使命。”
印丽娟和胡凤所处的小林场护林点,海拔约865米,管护面积12000多亩。护林点周围人烟稀少、信号差,山林经常有毒蛇等出没。她们家都在21公里外的古丈县城,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一年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并不多。
“这片林子是次生林,主要有阔叶林、杉木林等。”印丽娟说,对于巡护区林内树种及其生长特性,她如数家珍。看似简单的巡山,但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要观察林子的生长变化,又要观察有无病虫害发生,还要听辨野生动物声音,熟悉依托林子栖息的各种野生动物。
旁人看来十分难走的山路,在印丽娟那里却像行走在自家院子般顺畅。她告诉记者,她从未捕过山里一只鸟、一头猪,“大灵猫、红腹锦鸡、野猪这些动物都是我的好朋友,忙里偷闲时,我喜欢静静看着大灵猫悠然的样子;巡林过程的孤独,也因它们的陪伴而烟消云散”。
为了救火、为了巡逻、为了治虫……印丽娟曾无数次跌落山坡,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而这些时刻,同事胡凤总守在她身边。
胡凤负责4条线路的巡山护林工作,每天走1条线路,最长的线路来回走完需要近3个小时。走累了,她便捧一把山泉水洗脸,吃一口随身带的干粮,然后坐在树荫下小憩,欣赏山间美景。
在大山的深处,每一个护林点,都是她们的“家”。房子在山坳中,周边被群山环绕,房子周围种满了萝卜、土豆、玉米等作物。她们的屋子,也被拾掇得整洁温馨。
“为了守护山林,我们每天与毒蛇相伴。”有一次,胡凤在巡山过程中,听见不远处的林地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看,是一条毒蛇,“在这里,毒蛇可是保护动物,不能打死,只能把它赶跑”。
她们见证林场成为动植物“基因库”
“这支女子护林队的成立,起初就是让巡护员走进森林,守护国有森林资源安全。如今成立30多年,护林员的表现也让大家有目共睹。”龙文高介绍,这支7人女子护林队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理念,在全国“十佳林场”的打造中发挥了半边天的力量。
龙文高说,女护林员们常年巡山,练就了过硬的本领。她们对山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哪里有陡坡、哪里植物茂密、哪里有野生动物出没……她们都了然于心,每一位女护林员,都是山里的活地图。
“起初,在深山老林、条件艰苦的环境中,女护林员如同稀缺的‘大熊猫’。但她们从来没有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也从来不在男同事面前示弱、寻求特殊照顾。”龙文高说,相反,每次巡护,她们都能跋山涉水、冲锋在前。
“林场条件艰苦,很少有人能长期坚持下来。前些年,招聘过来的不少毕业生没过几年就走了。”龙文高感叹,不过近些年,情况好转。2019年,林场建设森林资源视频监控、森林防火语音自动播报、无人机森林巡护,并结合林长制建立护林员和防灭火巡查员网格化管理责任机制,确保火情早发现、早处置,让林区森林灭火工作实现了智慧化管理。
一晃30年,7位女护林员共同见证了山林的变化——30年前,林场森林覆盖率仅70%,如今森林覆盖率提高到了96.52%,活立木蓄积量达95万立方米。279种动物、1807种昆虫以这里为家,成为了湘西州典型的动植物“基因库”。
近年来,随着森林管护工作力度不断加大,群众生态文明意识不断增强,林场内的珍稀动植物也多了起来。“守山护林是我们的责任和使命,虽然艰苦,但我会一直坚守在这里,和我的姐妹们一起守护这片山林,直到我退休的那一天!”印丽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