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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念于草野
新闻作者:文/熊其雨  发布时间:2023年05月11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草野与原野有何区别?我会执念地以为,它们都是冥冥中、意念中的故乡与根系,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只是,我是一个在春天漂泊的游子,常在城市与高楼空徊,常提醒自己不要把过去相忘于草野。
我家在湘江以北的华容县,一个枕长江、临洞庭的小镇,中年人多种南瓜和棉花,青年人则靠读书跳出农门。我与故乡的关系,类似于池水与浮萍,若即若离。春光明媚时,我们在祖坟山下列队,气氛凝重而轻松,那时,大家忘却案牍劳累,让心绪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专心致志地缅怀先人。也只有在那时,大家才会短暂地忘记碎银几两和奔波劳累,在跪拜之间学会珍惜眼前人。
山上,楠竹、藤蔓、刺树肆意生长,我们一行人猫着腰在山间蜿蜒穿行,走得黑汗水流,有几次竟险些迷路。偶尔瞥见密林深处几处凸起的坟包或有碑记的土堆,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耀眼而卑微,无人不红眼泪目。祭祖时有个“小插曲”,说来好笑而又略带信仰之味:族谱上记载的一位先祖,当初从江西南昌举家迁徙而来,去世后被安葬在湖边的一处山腰,时到如今已有至少400年历史,时光流转,族人皆称已无碑记可寻。我不禁悲从中来,面对祖先,我们竟找不到任何印痕或影像,只能望山作揖和祭拜。这样的祭祖仪式,触痛的是心灵和自尊——我是谁,我来自何方?
祭祖完后,我们来到家族祠堂旧址,以希能寻得些许残瓦或石柱。我的奶奶丁炎贵说,祠堂共有几层,屋脊上有兔子、鸡等用以辟邪的“屋脊兽”,每年9月15日,族人都在祠堂集会拜祭祖先,哪家主祭、哪户安排吃饭,必须安排妥当、体面,否则老族人就要拄杖打人。可是,祠堂如今已被拆,老屋场周边亦被竹林和薪木包围,只剩坍塌的土砖和灰瓦。唯一欣喜的是,下方的水塘里种了几亩湘莲,搞“双抢”的时节,我们可以看见莲花开落。
山下的窑洞里,可找寻父辈儿时的记忆。那时烧制土砖,需要劳力把田里的泥巴挖上来,放进一格格的模子里,一次放四块,放到内部呈月亮型,中间用铁绳拉平、两端固定的“夜壶子窑”中,再用猛火烧几天几夜烧成熟砖,淋冷水待其冷却后即可使用。也有另一种方法,即把秧田里的泥巴用箢箕挑上来倒在禾场,将干谷草和泥巴充分混合,再由壮汉牵一头水牛在泥巴上不停地踏踩,两者“水乳交融”成半成品,倒进木模子里用竹片人工将表面刮平,晒干后就可以筑土砖房了。
忆苦方思甜。此行让我想起一抹甜又一抹酸。湖边,有一种勾人味蕾的“糖罐子”,花谢后会看到一个浑身长满刺的梨形果实,孩童们采摘时往往是往口里猛塞,味道甜中带涩,是泡酒佳品。而一抹酸是能刺激人味蕾的那老坛里脆爽的榨菜皮,柴灶中滚烫的酸芥菜鸡蛋汤。那个年岁,无肉也欢。
如此种种是我们遗失的美好,它们挣扎在草野和荒原,它们的美并非博物馆能够拯救。岁月变与不变,简单却自有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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