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也追剧。乡里放电影,是一个村一个村巡着放,我们是一个村一个村的追着看。曾记得看《烈火中永生》,看到江姐将赴刑场,死神迫在眉睫,步步紧逼,江姐与狱友们从容不迫绣红旗,一针一线,一丝不苟。一个人面临生死考验,都可以这么沉静与镇定。
看到一个细节,江姐绣完红旗,对镜贴花黄,她慢慢穿旗袍,用手在大腿处至膝盖,直抹、轻拍、慢捻、细捋,把旗袍褶皱顺得笔挺与坚挺。少年时不懂如何来形容与评价江姐这一系列动作,只是被这般美震住了,迷住了,呼吸都屏住了。庄重、静穆、婉慧、自矜,江姐征服人的动人力量来源于此。
也曾看到一群女子身着旗袍走秀。艳阳之下,荷池之中,金钗银钗二三十钗,荷田丛里演绎节目。她们走完前台秀回到后台,“原形毕露”。却有一个女子,肤色不是特别白,脸庞不是特别美。看到大家都进后台休息,她一个人笃笃悠悠,走在最后,后台挤满了女子,她就站在檐下,掏出手帕,轻摇夏风,不言不语,脸笑嘴笑。俄而,有人给她搬来竹背靠椅,她却不躺,从臀处抹了一下旗袍,把大腿遮拦住,双手窝小肚,笑眯眯坐竹椅上,双腿收敛,果然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这就是端庄吧。
端庄是,坐姿不偏不倚,行姿不疾不徐,性态不急不躁,语态不紧不慢,吃态不声不响,心态不惊不乍,神态不悲不喜,亲人不即不离,待人不浓不淡,干活不慌不忙,处事不矜不伐,吃苦中苦不屈不挠,居人上人不卑不亢。端庄美女,身外世界不一定岁月安好,内心宇宙必然是云淡风轻,始终以淑女其姿,坐看云起,以静女其态,但看花落。
端庄是得神的。以静为外观,以贞为内求,她坐她行,她举她止,她言她语,她手她足,有一般镇人之力,有一股摄人之神,好汉见之,生敬;恶汉见之,生畏;便是流氓阿飞见之,也收敛身心,不敢造次;浮躁男人遇到端庄淑女,心定下来了,神安下来了。端庄女士,是男人的定海神针;女士端庄,是男人的镇邪法器。
端庄女子,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也是很有亲和力的,她对你不太设防,你对她也不用设防;端庄美女,定拒人于百米之外,其桃花脸上,或存三月春风,其杏花眼里,却是凛然秋意。
与活泼女子比,端庄女子或少了一份青春活力;与活泼女子比,端庄女子更多了一份成熟风韵。她理解人,她也理解自己,她是解花女;她尊重人,她也尊重自己,她是淑仕女;她不害人,她也不让人害自己,她是菩萨女;她不媚人,也不太媚自己,她是贞义女。“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
各色女子,各有各态,各擅各美,美美与共。风骚型、泼辣型、撒娇型、时尚型、汉子型、幼稚型、活力型、开心宝宝型、野蛮女友型……哪型美女最美?张潮《幽梦影》所描述美之美女,美女之美中美,正是端庄型的:“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