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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23年03月02日> > 总第3048期 > 15 > 新闻内容
圣母与夏娃
新闻作者: 文/甘草子  发布时间:2023年03月02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说女性是个倾斜的词,当然是相对男性来说的。我们说一个人很“man”,感觉这一定是个挺拔站立的形象,绝对不是一副“葛优瘫”。很“man"的人,潜意识里大概希望自己被固定在大理石的基座上,成为一个纪念碑来供人瞻仰。
而女性?她的姿势没这么端正,她以前是被逼着裹过小脚的,现在又自愿踩起了高跷,为的是那点失衡,那点倾斜,一步一摇,摇曳生姿,让人浮想联翩。
张爱玲是个刻薄人,她在《沉香屑·第一炉香》里借一个公子哥之口说:“一个女人,太四平八稳了,端正得过分,始终是不可爱的。”后来,小说里的主人公,薇龙,一个端端正正的女孩子,听了这句话,结果用力过猛,倾斜得可不是一点,而是整个儿把自己泼了出去,不可收拾。
我读《红楼梦》,有点替宝钗叫屈。
这宝钗输给黛玉的,无非就是一个倾斜度。我可以想象黛玉“弱柳扶风”的步态,就是想象不出宝钗走路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也美,可端正得有点过分。论妇德妇容妇功,她是样样都好,处处都懂。套用现在时兴的说法,是领导眼里“又红又专”的好苗子,老师眼里“五讲四美”的“三好学生”,但宝玉就是不来感觉。
幸好,上帝给任何人都开了一扇门,端庄的女人从另一扇门走出去,可以做母亲,或者扮演母亲。做母亲有个好处,历来男人拿起“女性”这个词做文章,敢使坏、敢挑衅、敢撩拨;但对女人身上的“母性”,却顺服,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不管他的母亲好不好,他是从来不敢公开抱怨的。
民国那些先生,个个敢跟父亲作对,对母亲,却毕恭毕敬的。
我有时无聊,去看西洋画册,看到圣母和夏娃就发痴,因她们都是美女,可她们的美真正有点不同。
圣母大多长着一张干净绝尘的脸,光洁的月眉,纤柔的五官,一看就是在蜡烛光里安静地长大,完全不像当下被电灯光催熟的脸。真奇怪,你看圣母,你只会注意她的脸,被她脸上的光辉给吸引住了,至于她的体形姿态,她穿什么衣服,你全然不会注意。
但看夏娃,你还会看她的脸吗?你会不由自主地忽略,只一心一意地盯着她略微扭曲、略微倾斜的妙曼身子,和那片美妙的树叶。
男人们并不粗笨,你让他承认爱这不可言说的“女性”,他是羞于承认的,但你说他爱上一个“女人”,他就大大方方认可了。
这其间的微妙差别,他们竟然能够领悟,让你不由要生出一份惊异来。
这个“女性”,没得到她该有的爱和认同,大概有点慌了神,她站立不稳,倾斜过来,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几乎有谄媚的嫌疑。
她这样倾斜了几千年,终于有一个人看不顺眼,走了过来,做了一件很有建设性的事情,推了这个“女性”一把,试图摆正她。
这个人,叫波伏娃,她写了一本名为《第二性》的书,作为女性,我们应该好好读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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