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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22年10月27日> > 总第3031期 > 15 > 新闻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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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作者:刘诚龙 周天红 刘小兵  发布时间:2022年10月27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编者按:在城里待久的人们,常常会像陶渊明所言那般有“久在樊笼里”之感,于是,“复得返自然”成了心之所向。一花一果、一鸡一牛都透着我们与大自然的血肉联结。人们对大自然的爱,萌发于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人们往往最后也会落回对自然生命、情感回忆的细腻呵护。本期,我们从投稿中摘选几篇,一同品读他们从山间野放的牛群、如雨落下的桂花粒、枝头泛红的甜柿,勃发而出的想与思。   

牛牧牛
文/刘诚龙
我是第三次到天龙山了。秋老虎不肯离去,空气间火星四溅,马路上火炭燃烧,便是城里绿树,都好像着了火。有老友唤,来天龙山度秋吧。我便呼朋引伴,直奔天龙山而去。
故人具鸡黍。过去,乡亲形容好生活,常说吃鸡肉。乡亲喂养鸡,自奉不多,好像自养猪,吃回猪肉也叫“打牙祭”。如今,吃鸡吃鸭、吃鱼吃肉比吃蔬菜还容易,却吃不到土鸡。土鸡哪是那么容易能吃得到的?城里店家纵使命名为土鸡店,也吃不到正宗土鸡,顶多是鸡苗放到山林里喂了半月,便大言不惭地叫土鸡了。天龙山上的土鸡,才是土鸡,从鸟大长到鸡大,在山里跑、土里啄,烹其搁碗里,骨肉松脆。
特别想要提一笔的是黍——天龙山自产自销的稻米。去天龙山,我不惊讶于山之绿,而惊讶于稻之黄。一块接一块的稻田,自山之麓叠至半山腰。稻田随山赋形,田态或蜿蜒,或直陈,或田字格,或盘龙卷,正是秀色可餐的梯田风景。
很久没看到成片的稻田了。老家许多田都做了菜土,偶尔种植水稻,也是稀稀疏疏,难成系列。奋厉的天龙山山民好生勤劳,给我们献翠贡黄,喷发一山的稻花香。我特地走进稻花深处,深呼吸,稻香扑鼻、入腑,心旷神怡。天龙山水好,四季温润,禾稻结出的稻米滑腻、雪白、清馨、甜糯。
月明星稀,月暗星稠,月明月暗,星稀星稠,在山里都是好夜景。我这回去,不是月明,而是月暗。月亮是有的,只是不曾爬上山头。最心仪山顶夜色,同伴提出去看星星,于是结成三五成群的小队,去山顶。
天龙山风真的好。这初秋,星星照,秋风吹,山上秋风如纤手抚,如玉器摩,如泉水沃面,如绸缎拂身。踮脚望,可以看到邵阳城,城市灯火有如繁星闪亮。冷水江城正居山脚下,灯火耀眼,每盏灯都如一颗星,在脚底明灭。漫步山顶,好像提着星星在走,这是天上的街市,还是街市的天上?
哞哞哞……忽然听到牛在鸣。夜色笼盖,几声牛哞唤醒仙梦。蝉噪山逾静,牛鸣夜更幽。万籁俱寂,听得牛吟,亲切、欢欣。我曾牧过许多年牛,整日放牛到日落,把牛牵回关进牛栏。这是数千年牧童的生活日常。牧童横吹短笛,骑着水牛下山,是我儿时之罗曼蒂克。在天龙山,黄昏入夜,我看到了鸡栖于埘,牛也这样浪漫,呆在山顶数星星?
曾到八十里南山夜游,南山是南方高山草原,海拔更高于天龙山,偶尔树木葱茏,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南山牧场上,奶牛漫山遍野,自由自在。人漫步夜色南山,望前面,疑有颗赭石,信脚踢去,一声大哞,吓人一跳。人不牧牛,牛自牧。
在南山,在天龙山,或在其他漠漠山林,山民们将家牛作野牛放。我娘没放过野牛。读书时,她若没时间管我,由着我到处乱跑,我娘称之“放野牛”,原先不懂,现在晓得了。没有牧童,也没有放牛翁。春耕忙忙,去山上寻回自家牛,把稻田耕了;春耕忙完,便把牛放到山林里去,一个月几个月,牛都不回栏。大牛带着小牛,小羊跟着老羊,人没管,天管;人不牧,地牧。
乡亲们会担心牛在不在吗?有一种在,叫作“你不在,知道你在”。乡亲之牛,不在家,不在栏,在绿水青山,在天地之间。
没什么不放心的。夜色茫茫照四周,人心,浅山更浅处,人心难放心;人心,深山更深处,人心可放心。
礼失求诸野,心失求诸山。在淳朴之山村,乡亲不担心谁来盗其牛,也不担心天会丢其牛。于是,乡亲把牛羊放到山林去,一季半载,不去想也不去看。乡亲们知道,牛在此山中,林深不知处。
乡亲相信大自然,大自然不辜负乡亲的信任。牛与自然,不分你我;自然与人,照应我你。   

桂花酒飘香
文/周天红
桂花是上好的桂花,酒是上好的酒,桂花和酒搭配而成的产物——桂花酒,自然是上好的佳酿。
走马岭一条路直通南北,那一匹大山梁子,满山遍野都是桂花。今年的桂花香得晚,满世界都飘着香,浸透人心。
桂花虽香,但得采,如果不采,过了十天半月,就无迹了。采桂花,制作桂花酒,成了乡亲们的一件大事。
采桂花是有学问的。直接摘枝、爬上树使劲儿摇、用竹竿子打,这些都是笨办法,搞不好还伤了树,来年少开花或不开花了。
真正的采桂花,有一整套程序。提前几天,在准备采摘的桂花树头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捆上一圈子草绳。草绳扎紧后,再往上打几个木楔子,使绳子能紧紧地捆住树头。过上三两天,在桂花树头底下铺一层薄膜,再抱着桂花树轻轻地摇,桂花像雨一样往下掉。那场面,美丽与壮观。看着那桂花雨,一群人喜笑颜开、手舞足蹈,一股花香直入心田,真是一个爽。
其实这种采桂花的方法,就是利用桂花树脱水落花的原理,也充分体现了乡下人的勤劳与智慧。而酒,更是几千年来乡下人智慧的产物了。
走马岭偏西,有一个叫岩湾塘的地方,几百年来,人们都叫那潘家沟。潘家沟没有一户姓潘,小地方出名的原因,是因为有股泉水。那股眼儿,蓝汪汪的,比隔壁张大妹的眼睛还深。一口古井里,泉水冬暖夏凉,暖得冒热气,凉得直扎骨头。
清泉连美酒,酒也有了名气。每遇逢场天,潘家沟的酒总是第一家卖完的。那酒,在场的这头开了坛,那头都能闻到香。好多人逢场天买不到酒,就数着日子,天没亮地直接到酒坊里排队打酒。
好酒与桂花的密配,让制作出来的桂花酒,让人想着都流口水。
走马岭那方圆数十里地界,要说制作桂花酒,刘二娘是数一数二的。刘二娘制作桂花酒有两手,一是熏,二是酿。无论是熏是酿,刘二娘制作出来的桂花酒色泽金黄、味醇绵厚,多少人吃醉了还想吃,多少人离乡背井总还想起刘二娘酿的桂花酒的味道。就是靠着这手艺,刘二娘硬是把两个娃送进了城里的大学。你说,这桂花酒的劲头足不?
后来,我离开了走马岭,城里也有着桂花和酒,也有桂花酒的清香和味道,只是那些桂花酒,喝起来总缺点滋味。商业街路口的酒馆,喝着酒却闻不见桂花的香;前街巷子口那家卖烧鹅肉的店家,总是把桂花酒与这样那样的酒摆在一起,一股子腥臊味让桂花酒难下肚;东门口的豆花馆,柜台上写着“一碗桂花酒能活九十九”,宣扬一番滋阴壮阳、益寿延年的功效……一切都多了些商业的味道,少了些桂花酒本来的香醇。
多年以后,在城市的街道东奔西走,我想象着站在那个飘着桂花和酒香的巷子里,想念一杯老家乡下桂花酒的味道,那香醇久久地留在心底。   

醉美柿儿红
文/刘小兵
几番梦回故园,站在金色的田野上,耳旁仿佛又传来那首熟悉的旋律,“秋风起,柿儿红,胖胖圆圆像灯笼……”听着这上口童谣,不由得想起家乡的红柿子。
小时候,家中庭院里长着一棵高大的柿树。年年深秋时节,鼓鼓圆圆的柿子个个都像喝醉了酒似的,仰着小红脸儿,在碧绿的枝叶间招摇着,煞是好看。每到此时,父亲都会肩扛长梯,身背箩筐,爬上高高的柿子树采摘柿子。每次摘完,父亲总会把又大又红的柿子留给我,而他和母亲却借口胃不好,把属于他们的那份,让给大伙分享。
在我的印象里,家中的柿子除了留一小部分吃外,大部分都被拿去贴补家用了。为了能换个好价钱,父母常天麻麻亮时起来,背着柿子去赶集。深秋崎岖的山路上鲜有行人,只有父母弯腰弓背结伴同行的身影。走累了,父母会停下来歇歇,但不管再累再饿,他们从来也舍不得吃筐里的一个柿子。等卖完了柿子,父母也仅是在集市上吃碗清汤寡水的面条,然后买些书籍纸笔带给我大大的惊喜。
我上初中时已经长得高高大大了,到收柿子时节,便嚷着要帮父亲摘柿子。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父亲答应了。但他总说我性子急,怕我有闪失,不让我上树,只让我帮他扶扶楼梯、接接筐。那时,父亲虽然年岁不小,但身手依然敏捷,他采摘的柿子很少有破损的。
最让我不解的是,父亲每年摘柿子,总会留些顶部的不摘,我问他为什么,他笑说:“留几个给鸟雀吃。”第二年,喜鹊看中了我家这棵柿树,在高高的树干上搭起了窝,每天叽叽喳喳叫得欢,成了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令人惋惜的是,这棵柿树在我上大学那年遭了虫灾,无论父亲怎么喷药施救,也没能挽回它的生命。父亲一下子憔悴了,直到第二年开春,他重新又种上了一棵,久违的笑才绽放在他饱经风霜的脸颊上。
父亲的努力没有白废。第五年,这棵柿树终于挂了果。父亲让母亲削了皮,做成柿饼,寄给我吃。每当夜读饥肠咕噜时,母亲做的柿饼就成了最美的夜宵,让我在灯下苦读再晚也毫无倦意。
深秋又近,前几天,又收到了父母从家乡寄来的柿饼。轻咬一口,那甜香,久久在齿颊里萦绕,那浓浓亲情、温馨乡情,是家乡特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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