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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22年10月13日> > 总第3029期 > 7 > 新闻内容
一个当医生,一个做会计,湘女姐妹花牵手上天山
新闻作者:口述/汤碧芳 汤静芳 文/欧阳婷  发布时间:2022年10月13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湘女档案
汤碧芳,1935年出生,1952年入疆,先在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场政治处工作,后在生产建设兵团门市部工作,先后负责收银、会计等工作,1956年转业,1990年退休。现居长沙。
汤静芳,1937年出生,1952年入疆,在新疆军区解放军12军医院担任手术室护士,后为医院特检科内科医生。1986年,转业回到湖南,在湖南省儿童医院工作,直至退休。现居长沙。   

为报名参军,自制“隐形增高鞋垫”
我叫汤静芳,是父母的第六个孩子。我的姐姐汤碧芳出生于1935年,是家里的老五。
1951年,我在学校的宣传栏里看到了新疆在招女兵的消息,高兴极了,跟姐姐一起报名参军。但解放军的一位军代表却拒绝了我:“年纪小,个子矮,过两年再来。”我软磨硬泡,军代表没办法,说只要我父母同意,就让我报名。妈妈得知这件事后说:“两个一起去,可以互相照顾。”
到了体检报名的环节,因为我当时只有140厘米左右,为了“增加”身高,我特意穿上套鞋,往里面塞了厚厚的几层棉布,一双“隐形增高垫”就做好了。
我把脚尖踮得高高的,一个劲喊着“我要参军,给我报名表”。其中一位同志问:身高过了没?另一位同志看了我一眼:“够了,够了。”我就这样,成为了一名解放军人。
离家那一天,父亲和母亲带着一家人送我们上船渡过湘江去坐火车。当时我因为年纪小,不懂事,还开心地告诉家人:“我看世界去了,过一会就回来。”   

戈壁连天,进疆路上翻车险受伤
为了方便管理,我们被分成了好几支队伍,我和姐姐在一起。
我们是坐火车到新疆去的。白天,我们在一起有说有笑,晚上就裹着部队发的毛毯和衣而睡。经过几天的颠簸,我们到了兰州,大家伙下了火车,换乘部队的老式敞篷大卡车,汽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土路上,一路尘土飞扬,每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真成为了“灰姑娘”。路上艰苦不说,还有土匪不断出现。军车前一直架着两挺机关枪,在停下来休整的时候,我们亲眼见到了被土匪烧坏的汽车和牺牲战士的遗物。
不仅如此,因为当时我们进疆坐的大多是抗战时美国援华的老牌汽车,经常抛锚,加上路况太差,沿路经常出现翻车事故。车子快到兰州的一天,姐姐正在前面一辆饮食车上工作,我乘坐的那辆卡车翻车了,我被压在箱子底下,无法动弹,吓得直哭。很快,我就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听见她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名字。我也哭着大喊:“我在这,我在这!”救援人员很快就找到了我,把我救了出来,好在,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经过几十天的跋涉,1952年5月的一天,我们终于到了新疆,到了迪化(现乌鲁木齐)。   

妹妹汤静芳:病人把我们当“神仙”,我们把病人当家人
部队给我们发了统一的衣服、鞋子等一系列生活用品。我因为年纪小,个子矮,最小码的衣服鞋子对我来说都大了。
休整过后,姐姐要到喀什去,而我被分配到了毛巾厂。
姐姐走了后,我开始了工作,负责漂白毛巾。过了几天,要上机器了,可等到我走到机器旁边,才发现我还没有机器高。于是,组织就又把我分派到军区后勤部的会计训练队。这里的条件相对比较好又能学习文化知识,是不少女兵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等我到了营区才知道,训练队还没有营房,我们一去到那里,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房问题。
新疆的房子是用泥土打的土块,一块块垒起来的。在盖房子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们不仅要进行军事训练,听从兵团的命令进行生产,还要帮助附近的乡亲们解决困难。在这期间,我第一次来了月经,我察觉后,又哭又笑又害羞。队长是一名老兵,他一边安慰我,一边喊了他的家属来告诉我一些必备的知识。
那时候在新疆,最不方便的是用水。这里的水又苦又涩,干活再渴也不想喝。用这水洗完了头发后,头发都是硬的,必须要用梳子梳开。
盖完房子,我们开始学习会计业务知识,一年以后进行了结业考试,我们年纪小一点的被分配到了军区的护士学校。到了护士学校以后,我们继续学习护理知识。1957年,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南疆军区解放军12军医院。
在医院,我成为了手术室里的一名护士。我们不仅给军区的战士和边防士兵看病,负责集中的医疗保健,还要给附近的新疆乡亲们看病,抢救重症病人,为他们进行医疗护理。
我们的工作地点并不只是在军医院的手术室,有时候,边境受伤的战士无法送到医院,我们就要在医生的带领下,到受伤士兵所在的地方去。
那时候,粮食还不太丰富,有时我们要把自己的口粮给危重症病人,在不少当地乡亲们眼中,我们就是“天使、上天派来的神仙”。当病人急需用血的时候,医护人员也是冲在第一线,一次,我给病人捐了400毫升血。那个时候,病人把我们当“神仙”,我们把病人当家人,医患关系十分和谐。
我的丈夫聂振中是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我们是自由恋爱。1983年,医院进了一台B超仪器,我被医院派到北京学习了两年。等从北京回来后,我成为了一名内科医生,进入了医院的特检科。
1986年,因为孩子想要回到湖南上学,当时已经是正团级军医的我回到了湖南,成为了湖南省儿童医院的一名医生。1992年,我的丈夫在前往西藏支援的路上病逝了,一年后,我也退休了。   

姐姐汤碧芳:开拖拉机、做会计,体验多种职业
到达新疆后,我就和妹妹分开了,我被分配到了生产建设兵团,在戈壁滩上建团场。
戈壁滩上风沙大,房子没有建好的时候,我和其他战友们只能住在“地窝子”。地窝子里面昏暗、不透气,不管外面怎样,地窝子里面总是尘土飞扬,晚上睡觉时,明明已经把头蒙在了被子里,但第二天起来时,大家都成了“土猴子”。
农场里都是年轻的解放军战士,我们上午工作,到地里种植小麦玉米,下午则开始学习各种知识和政策。不久,我被分配到农三场的政治处,日常工作不仅要负责印发文件和宣传单,还要跟着领导下连队。
工作上的事情慢慢上手,但我对饮食的问题却总不能适应。我们的伙食算好的,虽然没有肉,但食堂会提供馒头和粥,菜最多的就是茄子干。但从南方过去的女兵,大多都想吃一口大米饭,可食堂只会偶尔吃一次,大家把馒头拿在手中,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后来,我得知部队开展了拖拉机学习,想着会开拖拉机也是一门技术,我就和领导说了一下,领导很爽快地批准了。学习了一段时间,我们学员就开始正式上手了。我被分配到了副驾驶,副驾驶什么都要管,不仅要学会开,还需要学会保养、维修拖拉机。我在石河子开了两年拖拉机,老师们很喜欢我。在忙完我们这一组的工作后,我还不能休息,还要统计当天全组使用的油料,备好第二天使用的。
两年里,因为总是忙于工作,顾不上吃饭,我的胃出现了疾病,并越来越严重,见此情况,我被送到医院住院治疗。
出院后,我向领导申请,换到了门市部,成为了商店里的一名收银员。1956年,我又成为了门市部门的一名会计;同年,部队集体转业,我也在其中。
1959年,我还和妹妹回了一趟湖南老家,当时,家里的条件已经变好。因为路途遥远,我们只住了几天,就返回了新疆。
在门市部工作的时候,我遇见了我的丈夫,比我大6岁的四川人,我们自由恋爱,婚后生育了一儿一女。
在会计工作岗位上,我一直干到1990年退休,直到现在,我还有记账的习惯。退休4年后,丈夫因病去世,我独自一人生活,直到得知在长沙建立了一间安华山庄湘女养老院,我受妹妹的邀请,回到了湖南,现在我们姐妹两个住在隔壁,依旧彼此照顾着。

采访手记   
如果重来一次,姐妹还要携手入疆
退休后,汤碧芳老人独自一人居住,直到2017年,受到妹妹汤静芳的邀请,老人回到了长沙,姐妹俩一起住进了老年公寓相邻的两个房间。
这次采访分为两天,先是姐姐汤碧芳,随后是妹妹汤静芳。第一天,我赶到汤碧芳老人的房间时,她正在临摹书法,书桌的一角放着笔架,另一角则是一本账本,老人在会计岗位上工作了30余年,已经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和姐姐不同,汤静芳老人性格活跃一些,接受采访前,她正在老年公寓的活动室内,和其他老人一起唱歌。她的房间和房门外走廊的墙壁挂着老人自己画的作品。
姐妹俩虽然腿脚都稍有不便,但精神很好,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可能是在新疆呆久了,说话时,长沙口音并不重,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聊起当年在新疆的往事,两位老人都直言自己从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她们还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到新疆去,建设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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