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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22年08月11日> > 总第3021期 > 6 > 新闻内容
她骑马翻山过悬崖,进疆救死扶伤此生无悔
新闻作者:口述/曹玉琪 文/杨柳  发布时间:2022年08月11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湘女档案:曹玉琪,1935年出生,1952年进疆,被分到新疆军区二十二兵团医院医训队学医。1957年,在兵团总厂医院当医生。1980年,调到阿克苏农一师工程团当产科医生。1990年,和老伴退休回西安。2000年,回到阔别近50年的故乡长沙,现与老伴居住长沙。   

进疆:长头发的女生,把头发塞进帽子里
1952年2月,我和邻居姐姐一起前往长沙营盘街的报名处报名进疆,登记了相关信息,一周左右就接到验收通过的通知。由于当时消息十分闭塞,我对新疆没有一点了解,亲朋好友都为我担心,有的说新疆荒凉,有的说新疆又冷又干燥鼻子容易流血……但这都没有阻挡我去新疆戍边的脚步。去新疆前夜,妈妈陪我在床上,几乎聊了大半夜,反复嘱咐我:“女儿长大成人了,要独自外出,要独立生活,方方面面都要格外注意。”妈妈还特意为我缝制了一个灰色的单肩布包,里面装了些简单的日用品。
我们依依不舍地和家乡父老乡亲告别,父母也到火车站送我登上了西进的火车。那时候也不知道新疆有多远,一路上跟同行的姐妹有说有笑,觉得挺好玩的。火车先把我们拉到西安就住下了,到了住的地方就给我发了军装,我被分到新疆军区二十二兵团。一路上怀揣着“到新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志向的我,终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女战士,心中无比自豪。
南方小姑娘初到大西北,眼前的风景是浩瀚的、神秘的。解放初期,新疆有一群叫乌斯曼的土匪,我们在经过新疆星星峡地段时,带队的负责人就提醒我们“不要大声说话”,特别嘱咐长头发的女生,把头发塞进帽子里,千万不要露出头发来,要女扮男装。大概两三天后,过了这个地方,大部队就继续赶路,经过一个月的舟车劳顿,全部的人员平安到达新疆乌鲁木齐市。   

学医:“课桌”挂在脖子上,走到哪学到哪
在乌鲁木齐休整10天左右,部队就要我们填写志愿,我坚定地写下:学医。
我被分配到距乌鲁木齐150公里的石河子市新疆军区二十二兵团医院医训队,学习解剖、护理等医学知识。我们连课桌都没有,每人发一个小凳子,几块小薄木板钉在一起放在膝盖上就成了课桌,再用一根绳子拴好挂在脖子上,走到哪里都能摆上课堂。后来,又从废城墙上背回石块,垒成小台子,才有了学习用的“课桌”。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我和同学一起被分配到玛纳斯兵团医院,一开始是当实习护士。我终于从事医疗工作了。我和同去的护士姐妹相互打针,相互复习要领,时刻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弄错,要细心。”带我的老师也经常告诉我:“干医务工作,要接触实际,要专心一致,千万不能分心。”经过一个多月的实习,我终于成为一名正式的护士。
当时护士的工作除了给病员治疗护理外,还要生火炉、堆煤、劈柴、给病员洗衣服等等,但我从来没有畏缩怕苦过,凭借着优异的护理成绩、突出的工作表现,我还被任命为护理班班长。   

恋爱:他夸我是护士中笑容最灿烂的
1954年,在新疆玛纳斯河畔二十二兵团医院,我恋爱啦!我遇见了我的爱人张文蔚,他比我大一岁,是西安人,1952年调干进疆,在二十二兵团医院秘书室工作。他的办公室离我的宿舍只有十几米远,每天我下班回宿舍都要经过他的办公楼。有一段时间,张文蔚的管理排长给他一些花种子,安排他在办公室外的空地上种下,经常看见他在给花儿浇水,有一天,我和同事们路过花地,我就好奇地问他:“你在干什么?”他告诉我,他种了牡丹花、菊花、月季花……
从那以后我们爱情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当时的我扎着两根齐腰的麻花辫,张文蔚夸我是一群护士中笑容最甜最灿烂的那个,就鼓起勇气经常找我。1954年,我和他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1957年1月26日下午,经医院同意,在医院小礼堂,我们夫妻俩胸前带上写有新郎新娘字样的大红花,举行了专属的结婚仪式。结婚后单位还分了一间60平方米的房子,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好了,我们非常知足感恩。
1957年10月,大女儿出生;1959年9月,二儿子出生;1962年7月,三儿子出生,在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顺利的“利”字,希望他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长大。1965年冬天,我们五口之家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一团拍下第一张全家福,照片中小儿子最调皮,微抬下巴,小嘴抿着翘起,小眼神斜看镜头,另外两个孩子手中拿着洋娃娃,我和老伴一直珍藏着这张照片。   

接生:骑马翻山抢救难产孕妇,女教师终母子平安
在新疆工作生活近40年,随着组织安排,我们一家人搬家多、调动多,从北疆到南疆,横跨1000多公里,山路极其困难。当时没有公交车,坐上部队里的苏联噶斯车,拿上家中锅碗瓢盆、几床被子就搬家了。
1957年,我到南疆阿克苏兵团农一师沙井子总厂医院当医生,看妇儿科为主。当时大女儿还抱在怀中,总厂医院妇产科只有我和另外一个资历深点的医生,医护人员非常缺乏,一个医生往往要做几个人的工作,没有休息日,没有节假日。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我接生了许多小宝宝,看到小生命的平安诞生,一切疲惫烟消云散。由于我技术过硬,从未出过医疗事故,在当地都小有名气了。
1972年8月的一天黄昏,为抢救一名难产的柯尔克孜族女教师,牧场沙吾提书记让我骑上他的枣红马,由前边两位牧民带路,翻越克孜勒塔格山,赶了4个多小时的崎岖山路,终于到达牧民打着火把迎接的红旗大队,最终,母子平安。
我和老伴在新疆的工作很忙,从小三个孩子就跟我们在医院长大,“在部队,也不怕丢孩子,他们自己拿着饭票就去食堂吃饭”。医院里长期住院的病人,会帮我照看孩子。我小儿子平日里喜欢乱跑,三岁那年大人们满部队找人,结果他躲进了我的办公室,把一群大人逗乐了。
1980年,我调到阿克苏农一师工程团工作到1990年,我和老伴退休,回到他的故乡西安。   

回乡:那些在新疆接生的孩子来看“曹妈妈”
“屯垦戍边”40年,我们要把部队的优良传统带给父老乡亲。我在西安开了一家诊所,为当地人民群众防病治病,做义务出诊、免费接生等一系列工作,只要是家里穷的病人,我从来不收任何费用给他们看病,因此被新店村两委会评为“群众好医生”奖。
2000年,我和老伴终于回到阔别近50年的故乡长沙。如今,大女儿、二儿子早已组建自己的小家,均从当地医院工作退休,生活在新疆阿克苏。三儿子在长沙开画廊,平日里一家人经常来照顾我们老两口的日常生活。在长沙,还有三位我在新疆接生的孩子也曾来看过我,对我说:“曹妈妈,我可是你亲自接生的。”我感觉很亲切,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和老伴结婚65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都走过来了,心中无怨无悔!我今年88岁,老伴89岁。岁月悠悠,40载戍边浮想绕心头。新疆是我和老伴的第二故乡,艰难的岁月已成为历史,新疆的明天会更美好。

采访手记:相濡以沫60余载,他们的爱如此恬静
5月20日,持续阴雨绵绵的长沙,在“我爱你”的这一天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采访就在这个甜蜜的日子里展开。一进门,曹奶奶和老伴张文蔚爷爷并排坐在沙发上,正看电视。近90岁的两位老人家精神抖擞,虽满头银发、脸上有浅浅皱纹,但说话思路清晰、声音洪亮。89岁的张爷爷拿出一本本相册,给我翻看老照片,娓娓道来他们在新疆的青春岁月。
两位老人携手走过65年,爱不用过多的言语,一切用心都在行动中。张文蔚爷爷爱看书、擅书法、拉小提琴,经常变着花样逗奶奶开心。采访中,他把这些年来他和奶奶的照片都用白纸自制相册框起来,并在旁边工整地用正楷字写下详细说明。
曹玉琪奶奶在新疆戍边近40年,人生其实并非一帆风顺。小时候长沙大火,房屋烧毁无家可归只能寄人篱下居住在他人家;在荒凉的边疆,坐着行军车跨过天山搬了无数次家;小学文化志愿学医,骑着枣红马在悬崖峭壁间出诊……
这些艰辛和苦难甚至是我们难以想象的。但即便如此,当我一次次问询“在新疆的生活,您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时,曹奶奶总是从容地给我一个答案:“还好,没有。”
简单的四个字,包含着对人生的乐观。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生活的温暖和爱,如此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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