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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9年11月07日> > 总第2886期 > 21 > 新闻内容
一个放养年代的故事,送给圈养孩子的你
新闻作者:文: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张秋盈 供图:受访者  发布时间:2019年11月07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童年始终是文学创作最钟爱的世界。如果要给我们印象中的儿童文学或者关于童年的文学作品提炼标签的话,一定离不开天真、纯洁、幻想、自由、快乐……
  然而,今天我们推出的却是一部截然相反的作品。虽然同样是用童年视角讲故事,但它的基调却是隐隐的“暗黑”,尽管它有一个看上去很快乐的名字——《放养年代》。这部刚刚面市的长篇小说一反常态,用小孩的眼睛细腻而敏感地观察了成人世界的人情世故、权力斗争,而成人的一举一动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儿童之间的人际关系和价值取向。
  该书作者也有个听上去很快乐的名字——马笑泉。身为湖南省作协副主席的马笑泉是湖南中青年作家里典型的实力派,曾与谢宗玉、田耳、沈念、于怀岸一起被誉为“文学湘军五少将”,先后著有《银行档案》《巫地传说》《迷城》《愤怒青年》等多部有影响力的作品。
  这个素来以个性面目非常明显的纯文学示人的青年作家,这次为何会写这样一部关乎成长和教育的暗黑系儿童小说呢?11月2日,马笑泉做客长沙止间书店,深情回忆了自己成长的“放养年代”,并出人意料地回答了关注他的粉丝:其实这是一部写给成人看的书!在他看来,如今的很多“问题青年”,其实都是由于“圈养教育”造成的,而要解决这个问题,要靠成人的反思与自我观照。
  一个“问题少年”的诞生
  马笑泉出生于邵阳市隆回县,童年和青年时期都在县城度过,所以他特别擅长描摹县城生活。《放养年代》的故事就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湖南某县城,男主角任冲的父母都是国营机械厂的工人。从出生到小学高年级,任冲一边在童年的世界成长,一边用他的视角打量着县城里发生的一切关于成人的故事。小说最终以任冲的一次群架胜利而结尾,至此,他彻底地成为了一名问题少年。
  与大多数儿童文学的纯洁叙事不同,任冲看到的更多是生活的真实和残酷,而这些生活真相也悄悄影响了他的童年世界:机械厂里,有工作单位的人看不上“街上的人”,所以任冲也被要求不能和街上那些无业游民或者个体户家里的孩子玩;见过大人们之间的恃强凌弱,任冲也因此崇尚暴力与“丛林法则”,用暴力与其他小朋友争抢玩具;在成人世界里,朱厂长可以利用手中权力给女员工加工资,从而获取额外的性资源。小孩子们目睹了这一切以后,同样利用自己的“帮派首领”光辉赢得小女孩的青睐和类似性游戏之类的权力。
  不过,最打击任冲的,是家庭的变故和“跟谁姓”的问题。任冲的父母离婚了,他的外婆一个劲指责任冲“是任家的种”,一定逼他在爸爸和妈妈中间选一个。任冲看着无依无靠的爸爸,心疼地选择和爸爸相依为命。
  于是,与哥哥任冲感情一向要好的任安被迫成为了宋安(改跟妈妈姓),他们从此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中。宋安尽情享受着来自于母亲、外婆以及外公的悉心呵护,任冲则被迫孤零零地与赌徒父亲相依为命。身为一母同胞的任冲和宋安兄弟俩,被一个奇葩家庭硬生生地切割成了“问题少年”和“有志少年”两种截然相反的形象。
  显然,马笑泉是个善于讲故事的人,就如同作家何立伟对他的评价:读马笑泉的小说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书中的人物。
  但是,《放养年代》绝不只是停留在讲故事的层面,其关注的是更深入人心的东西。“儿童并不是我们简单理解的‘傻白甜’,他也有类似成人的内心世界。”马笑泉说,他之所以要写这样一本暗黑系童年小说,就是想让成人知道,童年时期被人投下的一颗石子,在成人之后会掀起巨大的波澜。“你可能以为你某次的眼神、语气他们都忘了,实际上他们长大以后很久都能想起来。据我所知,成人世界许多不可理解的行为,都可以在童年找到理由。”
  一位现场读者表示,阅读了这本《放养年代》之后,他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他再有机会重新带大一个孩子,他会用完全不同的方式来对待他。一个根本的出发点是:儿童也有和成人一样的情感判断和欲望,简单的宣教只会让他对大人产生不信任,因为“大人说的和做的是两码事”。
  属于我们的“放养生活”
  在《放养年代》的自序里,马笑泉写道:“虽然现今许多中国小孩所居住的县城普遍比过去繁华宽广,但他们是被‘圈养’的,而我们那时是处于‘放养’状态。作业既不繁重,补课和参加各种才艺培训更是闻所未闻。这意味着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随意游荡,每一条小街,每一道深巷,每一栋楼房的天台上都活跃着我们无拘无束的身影。再偏僻的角落对我们而言,都有家的自在和舒展。”
  因为对童年“放养生活”的留恋,马笑泉在书中活灵活现地呈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县城儿童日常生活中的游戏、玩具、零嘴乃至吵架日常用语等。他笑着说:“这么大篇幅的描写游戏和零食,只怕在文学史上都是没有过的。”
  马笑泉回忆,那时候,根本没有买来的玩具,所有的玩具都是自己“纯手工”制作。毛线、铁环、弹弓等等,还有一大帮孩子自己发明的各种游戏,比如嗨蚂蚁、弹玻璃球、斗烟壳等等。
  小说里还写到任安从垃圾堆里找玩具,花几分钱买糖果、把动物造型饼干当做奢侈品等情节。“我们这一代相对于上一辈是温饱有余,但是根本没有零食,所以我们那时候对零食的渴求是无穷无尽的。”马笑泉说。
  而与之对比鲜明的下一代,则几乎收获了玩具和零食的大满足。因为够多,所以孩子们并不珍惜。
  但更让马笑泉感到忧心的,是“圈养模式”对孩子天性的压抑。他认为,人在童年时代,如果及早知道他的天性,那么天性就能够得到较好的发掘。但在圈养年代,孩子们往往被过度引导,这种过度引导变成一种压制。因此,很多孩子的天性是被压抑的。
  马笑泉说他在网上看到一则视频:一群高中生正在教室里安静自习,突然一名男孩站了起来,狂笑两声,踩着课桌瞬间跳了楼,教室里一片尖叫……马笑泉坦言看到这个场景时特别心惊:“我觉得学业压力并不是他跳楼的真正理由,那只是导火索,它引爆的是一种长期的禁锢。”
  希望打破家庭教育的恶性循环
  如今,家长和老师、学校普遍滋长了功利思维,家长、孩子齐上阵,从幼儿园时期就开始竞争,各种兴趣班轮番登场。“这种兴趣都是人为地加给孩子的,这种强加甚至会一直延续到大学。”马笑泉说,他把它喻为一场漫长的全民内耗战,在这样的内耗下,儿童的天性被压抑,在以分数决定一切的情况下,素质教育沦为空谈。“我家女儿从小到大基本没让上补习班,我大胆地让她根据自己的天性去学习。比如说她喜欢画画,就给他提供足够的纸和笔,让她按照自己的想象力去创作,尽可能的让她把天性中的创造力释放出来。”
  另一方面,在马笑泉看来,圈养年代里,孩子们居住在一个“温暖的牢房”里。“在重要的成长时期,他对社会的认识是残缺的。等到他们长大,就像长时间圈养的小动物被突然扔进丛林,那种惊惶失措的状态里,一点小事也会被当作‘天大的事’,从而导致过激反应,这种不适应是致命的。”
  还有一点,同样是马笑泉认为放养教育的好处——人际关系的培养。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人,对人际关系的恐惧程度非常低。“因为从小和人打交道,知道人与人交往的规则和分寸感,但我们的下一代在‘牢房’中长大,他们只能在房里打游戏,当他们进入现实的成人世界,他要么逃避,要么就变成宅男宅女。”马笑泉感叹道。
  那么,“放养年代”里的教育对今天来说,有什么借鉴意义呢?马笑泉的观点是:给小孩相对自由的空间,家长和老师站在一定的距离看着他们,让小孩在自我生长中完成自我塑造,家长和老师适当引导。经历过这样的成长过程,成人后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希望这本书的阅读者更多是成年人,成人世界对小孩错误的处置会对他形成暗伤,影响整个人生。但是很多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再一次以同样的方式教育下一代,形成恶性循环,我希望打破这种恶性循环”——这个看似植入了广告一样的结尾,也许就是马笑泉作为一个作家的担忧与担当,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家长真的会从一本小说里去反思自己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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