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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9年04月04日> > 总第2858期 > 7 > 新闻内容
痴呆症老人被赶下车,百人接力寻人“点亮”回家路
新闻作者:文、图、视频:记者 欧阳婷 周纯梓  发布时间:2019年04月04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3月28日,株洲茶陵,一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的老人因为没带够车费,被赶下了开往老家的车。
  老人走失后,当地社区、义工协会以及热心居民近百人连夜“接力”寻人,为老人“点亮”了回家的路。
  “那面小红旗是我自己插的,这样我就知道回家了。”3月31日,陈伏生指着绑在阳台防护窗上的一面小红旗,告诉今日女报谭里和工作室记者。早在陈伏生患病之初,儿子陈华就不停地教他:“如果在外面不知道回家,就要去问别人,或者拜托警察送回家”。没想到,这次的“回家之路”比他想象中更复杂。
  从寒心到暖心,这揪心的24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今日女报谭里和工作室记者来到茶陵,对此进行了深度采访。

揪心:老人走失了
  陈伏生是茶陵县人,在2015年春天被诊断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2016年妻子去世后,陈伏生就和孙女陈洋好住在茶陵县思聪街道的清水社区。为了照顾父亲,在深圳工作的陈华拜托了洋好的外婆住在家里,他自己“平时一个月回来一次”。
  “爸爸,爷爷没有回家吃饭。”3月28日中午,陈华接到女儿电话。想着父亲可能到哪位朋友家串门了,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到了下午4点,陈华打电话给父亲,却发现手机关机了。他这才叫了一位朋友去家里查看。
  “你爸爸没在家!”听到朋友的回复,陈华顿时坐不住了,“爸爸虽然记性不好,但喜欢到楼下溜达,一天去好几次,每次溜达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
  他赶紧请朋友去报警并查看监控。警方的监控显示,陈伏生早上7点多出门后,晃悠着来到了炎帝大道,等老人家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中,已是下午4点多了。他走过一条小路,进了一个小区,随后又到了犀城大道,随后走入了一个监控盲区。
  “朋友告诉我,警察说,让我们赶紧先自发找人,要是明天再找不到,就查看大监控。”陈华对今日女报谭里和工作室记者转述。
  “梁姐,我父亲陈伏生走失了,麻烦社区帮忙找一下,可以吗?”此时已经是下午6点多,陈华将消息发给了清水社区居委会委员梁红,而后开始从深圳开车赶回茶陵。
  梁红立即转给了清水社区党总支书记、居委会主任刘纲。刘纲马上让梁红在群里召集社区义务巡逻队的队员们,并将信息发到居民群中,号召热心的居民加入进来。“七点在居委会集合,准时出发找人!”
  同时,茶陵县义工协会成员看到微信群消息后也自发加入了寻人队伍。
  
暖心:社区、义工协会、微信群……深夜寻人
  “公园、市场、小区,每个角落我们都找了一遍。”刘纲回忆,晚上7点不到,居委会门前就已经聚集了不少自发前来寻人的居民,大家兵分七路,以社区为圆心,开始 “地毯式搜寻”。刚一出门,天空就开始飘着小雨,参与寻人的居民们紧紧地裹着衣服出发了。
  “我们走到烈士公园的时候,还遇到一位居民从里面出来,说他(陈伏生)不在这里。”刘纲说,很多居民没有报名参与集体搜寻,但也在自发寻人。
  到了晚上11点,出去寻找的人一组组回来,却没有带回任何关于陈伏生的消息。刘纲在微信群中继续拜托大家将寻人信息进一步扩散。
  凌晨,刘纲的手机弹出一条来自茶陵县义工协会会长谭劲松的消息:“我的一个朋友晚上8点左右在曲江桥好像看见了这个老人了。”刘纲立马和谭劲松约好在曲江风光带见面。
  凌晨1点,两个人骑着摩托车,沿着曲江风光带仔细找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能发现老人的踪迹,“有点庆幸,老人应该没坠河,但也有点失望,还是没找到……”
  夜越来越深,凌晨4点,焦急的陈华终于赶回茶陵,他马不停蹄地开着车拿着父亲的照片,向街上的环卫工人和已经开门的店铺一一询问……
  
寒心:原来没钱买票,老人被赶下了车
  早上7点,终于有了线索!陈华在老虎山加油站的监控视频中发现了父亲的踪迹。
  这段监控显示,29日零点左右,陈伏生两手拎着东西走进了加油站,“父亲患病后就喜欢到街上捡一些废品回去”,在门口徘徊了一阵,陈伏生就消失在监控里,没过多久,他再次出现,如此反复,一直到凌晨1点50左右,他终于走进了加油站的便利店。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回忆,当时老人向自己求助,希望能够把他送回家,但他正在值班不能离开岗位,得知老人身上只有1块钱时,他提出的让老人打车回家的方法也行不通,最后,他给老人指了进县城的方向,就没再管了。
  有了这个线索,陈华开始沿着进城的路慢慢寻找。而另一边,刘纲接到了一位社区居民的电话,声音十分焦急:“你赶紧来,我抓住陈伏生了,他现在正想跑!”得知消息的刘纲立马联系了陈华和社区的辅警。
  等到陈华再见到父亲的时候,眼前的父亲“声音沙哑,脸色发黑,右脸比现在肿了好几倍”,老人饥肠辘辘,“两个荷包蛋、两碗饭一下子就吃完了”。
  “我想回老家。”父亲说,陈华猜测,因为洋好上学,孩子外婆也外出工作,父亲感到无聊,所以出门走动去了。从监控盲区出来后,陈伏生原来是上了去老家秩堂镇的班车。
  “我身上没钱,售票员把我推下车了。”陈伏生告诉陈华,在快到腰陂镇一个下坡的地方,因为买不起12元的车票,他被推下了车,脸也被撞伤了,导致右脸颊肿起好大一快。
  陈华告诉记者,刚回家的时候,陈伏生还记得自己和售票员商量,“能不能到了秩堂再给钱”,“可能看老人一直摸不出钱来,觉得是坐‘霸王车’的,就把他赶了下来。”陈华推测,陈伏生走到监控盲区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那么上车的时间应该在5点左右,而从县城到陈伏生下车的地方有将近20公里。
  当记者试着让陈伏生回忆他下车后的场景,陈伏生连连摇头:“不记得了”。陈华在一边补充,“他还记得在路边的公交亭睡了一觉,后面应该是被冻醒了”。  

茶陵县交通运输局:将对司乘人员进行教育
  “我并不想追究售票员的责任。”陈华告诉记者,父亲患病糊涂的时候,情绪容易暴躁,不排除可能是他先发脾气惹恼了售票员,导致被推下车,但他还是想找到当初父亲乘坐的那辆班车,还原父亲从上车到下车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3月31日下午,陈华带着记者来到了茶陵县湘运汽车北站。值班人员告诉他,往返茶陵县和各乡镇的班车线路基本是私人承包的,茶陵县到秩堂镇的线路被一家名叫“顺发”的公司承包,车上的售票员“不需要什么条件就可以上岗”。
  当陈华提出想查看车载监控时,值班人员表示,公交车上确实装有监控,每天下班之前都要交给茶陵县交通运输局的相关部门,但不能随意查看。如果陈华想查看,得先写一封投诉信交给局里的客运股或者法制办,“投诉信交上去了一个工作日就会受理”。
  4月1日上午,陈华来到茶陵县交通运输局客运股,但客运股负责人不在办公室,他只好按照墙上张贴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了这位负责人,但是对方的回复却和车站人员的说法截然不同。
  “他告诉我,如果我们自己找不到这辆车,他也没办法。”陈华说,负责人表示,出现了这种情况,如果找不到人,只能对所有工作人员进行教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该负责人还说,班车上并没有装载任何监控设备,只装了GPS定位系统,对于陈华想要查看监控的请求,无法满足。
  陈华告诉记者,热心居民们的帮助让他无比暖心,整个事情他也不会责怪任何人,但是售票员的做法让他寒心,相关部门的说法也令他无比失望。
  
·编后·
他会忘了你,但他需要你
  也许你很少注意,街边的寻人广告很多是痴呆症患者、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头像,他们中很多人一旦外出,就难以找到回家的路。自1906年这种病症被首次报告以来,一个多世纪内,随着全世界老年人口的急剧增多,患有这种疾病的人数也大量攀升,遍及世界的各个角落。可能在我们的身边就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甚至,他们很快也会忘了你,但是,当他们向你求助,或者正在徘徊、迷茫时,不妨主动伸出你的手,让他们,以及也会变老的我们,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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