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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瑾:鉴湖女侠始于“足”下
新闻作者:策划/湖南省妇联宣传部 文/邓魏 漫画/潘晶慧  发布时间:2019年03月21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秋瑾
  出生于1875年11月8日,小名“玉姑”,自号“竞雄”“鉴湖女侠”,是中国女权和女学思想的倡导者,是第一批为推翻满清政权和数千年封建统治而牺牲的革命先驱,为妇女解放运动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1894年,其父秋寿南任湘乡县督销总办时,将秋瑾许配给今双峰县荷叶镇神冲王廷钧(字子芳)为妻,后来家住在湘潭由义巷王家开的义源当铺里。在关于秋瑾很多文章、诗词中,披露出她自小对裹足深恶痛绝,并最终让她为女性事业奉献生命。本文写的是1904年,秋瑾与丈夫王廷钧大吵一架之后,离家出走,奔赴日本留学。
  1907年7月15日凌晨,秋瑾从容就义于绍兴轩亭口,年仅32岁。



  从湘潭由义巷的王家义源当铺里出来,一阵冷风吹来,让秋瑾打了一个寒颤。
  她身着男西装,足蹬茶色皮鞋,头戴蓝色鸭舌帽,刚走出几步远,就听到背后议论纷纷:“一个女人穿得像男人一样,真的是没名堂!”“对啊,脚板这么大,王家出丑咯!”
  也难怪,就算在北京,一些朋友见到她这一身男装也有些诧异——不,就算日本女友第一次见秋瑾时也有些意外。
  可如今在自家门前,被邻居们指指点点,秋瑾心里多少有些发涩。她想起了昨晚王子芳对自己的家暴,她扶了扶帽子,并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昂首挺胸地向巷口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脚下——几乎没有人想象得到吧?这个舞刀弄枪的女侠曾经竟是个裹足女人。
  她还清晰地记得,五岁那年,秋家给她举行了裹足祭拜仪式。那天的天气也好得很,微风徐徐送来花香,阳光轻轻吻在屋檐。
  屋子中庭摆起祭坛,点燃香烛。秋瑾的母亲准备了四米多长、三寸宽(约九厘米)的蓝布,还有小剪刀、剃刀、针、水盆以及制止化脓用的明矾。看着这架势,真的有点毛骨悚然。
  “玉姑(秋瑾的小名),妈妈今天开始为你缠足,快坐好。”母亲仿佛是在酝酿制作一件艺术品。
  母亲把她的小脚洗干净,又擦干,再把它放在自己的膝上,拍了拍脚板后,使劲地拉扯大脚趾以外的其他四趾,拉得骨头咯咯作响。
  然后,母亲把被热水泡软了的脚掌往脚底使劲弯折。使劲,使劲,再使劲。刚开始时,小秋瑾的脚骨头软,她没觉得疼痛。
  母亲又在被弯曲的脚趾上涂满了明矾。明矾对发炎化脓很有疗效。然后,母亲把四个脚趾用力固定,开始用布条紧紧地缠裹。
  为了防止松开,母亲还用针线将布条与布条之间的接缝处密密地缝合,再把事先准备好的尖头小袜子套上,最后再穿上小布鞋……
  小秋瑾甚至听到了骨头一节一节断裂的声音。
  疼痛难忍的她赶紧站起身来,摇晃着试着往前走。但脚刚一落地,她就疼痛得哇哇大叫起来,“我不缠足,妈妈!我不缠足!”
  可母亲不管不顾地说:“良家女子不缠足是不行的。”
  小秋瑾反问妈妈:“那为什么父亲、哥哥他们可以不用缠足,而我却非缠不可?”
  母亲说:“那是因为你是女孩子,将来要靠丈夫生活,而男人们可以靠自己生活,所以可以不缠足。”
  “那就是说女人靠自己是没法独立生活的?”小秋瑾想说却又没说出来,一股愤怒和悲伤涌上她心头……
  二十多年过去了,秋瑾仍能清晰地记起那一阵阵钻心的绝望的疼痛。
  她感觉到有东西在眼眶里滚动,她不敢停步,径直向着由义巷口继续走去。
  她不止一次想,那些岁月,不但裹住了她的足,而且还裹住了她前进的步伐。可她不能再裹足不前了。她自号“竞雄”,就是要与男子竞赛争雄。
  “竞雄”的第一步便是放足——这些年,她赴北京,去江浙,见了破碎山河,也见了澎湃力量。一年之前,她开始把从小就缠裹着的小脚放开了。
  记得那天,被紧裹的脚因为好久没松开了,恶臭弥漫屋子。她小心翼翼地松开布条,洗脚、剪脚趾甲,清除了长出的泡……以往,母亲都会叮嘱她再撒上明矾、砂糖,重新缠上布条,缠得越紧越好。
  可那一天,她谁的话都不听。她决定彻底放开脚,让它恢复原样。她在家里光着脚,尽量地奔跑;她还女扮男装,穿男人宽松的鞋子;她甚至去野外,把脚塞入泥土,让脚快快茁壮成长。
  如今,她不但自己放了足,而且还在京城和日本都组织了“天足会”,动员更多女人放足。
  今年已是光绪30年(1904年)了,她在湖南的这段日子里,华夏大地正变幻莫测。戊戌变法、会党起义风起云涌,八国联军侵华、《辛丑条约》……这几年的大事,让帝国主义和清政府裹住了祖国的足,华夏前途也正在风雨飘摇中摇晃。
  昨晚,她心口似乎压了一块巨石,她又读了一遍陈天华写的《猛回头》和《警世钟》,这些书里的激情仍如钢珠一样跃然纸上。
  可丈夫王子芳呵斥她别瞎想别瞎看,他还把她的书都烧了。
  她日趋解放的思想和行为,使王子芳深为不安和不满,甚至厉声呵斥、责骂……这座围城的裂缝越来越大。
  别的都能忍,甚至因为她身着男装带仆人去看戏,他对她大打出手——她即便身怀武术,还练了巫家拳,她忍住不还手。
  可她无法忍受的是——他不能如此藐视女人,昨晚居然跟别人去逛妓院了;他不能如此嘲笑她的裹足,昨晚他又使劲地用布裹住她的脚;他更不能烧她的书,昨晚她才看了几页呢!
  秋瑾清楚得很,既然松开了裹足,她就应该选择奔跑,去寻找光明,为女人争气。她决定自费东渡日本留学,她要当“鉴湖女侠”。可是……儿子沅德和女儿灿芝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她的泪再也忍不住,跳出眼眶,落在了行李箱上。这秋风秋雨啊,真是愁煞人!
  秋瑾长舒了一口气。她站在由义巷口,回头往巷子里看去,王家大院竟从来没有如此陌生而模糊过,那巷外的世界也从来没有如此熟悉而清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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