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记者是为了弟弟陈迎山的事情而来,陈梅莲突然别过头去,也不顾是双手方才切过辣椒的,直接捂住脸:“不能提!不要再说这些往事……”说完,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
陈迎山同父异母的弟弟陈迎亮告诉记者,43年前,姐姐第一次知道哥哥死讯时,曾因太过悲痛以致哭到昏厥,一两小时都不省人事。
稍微平复了心情,在陈迎亮的劝说下,陈梅莲还是接受了采访。
“我弟弟没过几天好日子,牺牲的时候才25岁。”陈梅莲回忆,1952年,陈迎山才1岁多,陈梅莲也不到5岁,父母便离婚了。父亲四处打工,家中只有陈梅莲、陈迎山和爷爷相依为命。因为家里太穷,姐弟俩都上不起学,小学都没念完。
不仅没有学上,也没有像样的衣服和鞋子穿。姐弟俩穿着又旧又大的衣服,饿了就在路边揪些野草,回去放锅里,用水洗净炒炒,吃下去填饱肚子。
姐弟俩就这样相依为命着长大,直到陈梅莲17岁从玉堂村嫁去梅鸣村。出嫁的那天,内敛的弟弟掉下了男儿泪。
梅鸣村离娘家大约3公里,“每周他都会来看我。”再后来,陈迎山十六七岁了,也开始四处打工为生,便不能常来看她。“几个月才见一次。他个头蹿得很快,有一天进门时,头都能挨到上门框。”陈梅莲指了指家里的门,“他说他在煤炭坝的某个煤矿上做挖煤的临时工。我想想就心疼,他这么高的个,每天弓着腰在煤矿里干活,多难受啊!”
直到1972年,在叔叔的介绍下,陈迎山从玉堂大队去公社报名,成为了一名军人。12月8日凌晨2时,大成桥公社的所有新兵从公社出发,要在12月15日前赶到四川省西昌市参加集训。
这次,陈迎山没有哭。害怕离别伤感,他也没有来向陈梅莲告别。等陈梅莲再见到弟弟时,已是1976年的春节,陈迎山请假回家探亲。
坐火车从新疆吐鲁番到长沙,中途要在河南郑州转车,颠簸了七天七夜,陈迎山回家放下行李,第一时间赶到姐姐家。
“以前收到弟弟的信,说自己在部队过得很好,我总担忧他是报喜不报忧。那天看到他,高了,也黑了,衣服比以前在家里穿得好多了,还有鞋子,终于不用总是打赤脚了,我放心了。”陈迎山难得回家,陈梅莲赶紧找人给弟弟说媒,把多年不舍得做新衣而攒下来的布票全部给了弟弟,“让他以后订婚送礼也不至太过寒酸”。谁知,陈迎山临行前说:“姐姐,我以后大概会在新疆那边安家。”
弟弟是否在新疆那边已经有了牵挂?陈梅莲也没有细问,只是当玩笑话听听也没在意,谁知竟一语成谶。
1976年9月中旬,村里邻居传出陈迎山去世的消息,陈梅莲不敢相信,便四处打听。提心吊胆过了一个月,10月底,她真的收到了弟弟的遗物。
“就是一些旧的衣服、鞋子,一张照片,其他也没有了。”陈梅莲起身拿过抹布,将装有弟弟遗像的相框仔细擦拭后,才指给记者看,“在部队照的一张照片,是唯一保存好的遗物了,其他的衣服和鞋子都因老家屋子漏雨而被损坏了。”
问及会不会去新疆拜祭弟弟,陈梅莲的眼眶又红了。她沉默了一会回答:“现在去看已经没什么意义,以后要少提他的事,不去想就不会那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