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湖南省环保志愿服务联合会就接到了热心市民打来的电话，说长沙的一家宠物市场内，有人专门出售“放生鸟”，并以此非法牟利。而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调查后发现，放生背后，其实有着日趋成熟的产业链：有人放生，就有人抓、有人卖，循环往复;而这种基于利益链的“慈善”，则催生了更多的盲目放生行为。
夏夜行动>>
宠物市场专业出售“放生鸟”
7月11日晚，湖南省环保志愿服务联合会会长何建军接到了一名热心市民打来的电话。该市民说，在位于长沙市芙蓉区的南湖宠物市场内，一家名为“三湘鸽苑”的宠物店收购了大量野生鸟类，准备出售给寺庙放生。
得悉此消息后，盛凯等多名环保联合会下属的“湖南护鸟营”工作人员当即赶往南湖宠物市场蹲点守候。
“我们守到第二天(7月12日)凌晨5点钟左右，看到‘三湘鸽苑’和旁边的一家名为‘良缘花鸟店’的店铺开了门。”盛凯说，从早上5时到7时左右，两个店铺前陆陆续续来了6辆面包车，有人把笼子搬了出来，“都是装鸟的”。
盛凯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最多的一辆面包车装走了6笼鸟儿，“一个木笼子有6层，每层至少装20只鸟，也就是说，这辆车子装走的鸟儿至少有700多只”。
面包车旋即离开南湖宠物市场。因为人手和车辆所限，何建军决定尾随一辆装有较多鸟儿的面包车，以确定这些鸟儿的最终销售渠道。同时，盛凯向长沙市林业局、森林公安进行举报，并继续蹲守、记录。
鸟儿还未放生就在笼中死去
装有鸟儿的面包车一路向南，来到了长沙市郊的一处寺庙。挤满鸟儿的鸟笼被卸在寺庙前坪，一场放生仪式将在这里举行。在民间传说中，农历六月十九(7月12日)是观音菩萨成道日，不少寺庙都会举行相应的宗教活动。
现场人声鼎沸，何建军估计“有几百人”。因为天气炎热，在僧人进行放生程序时，鸟儿在笼子里不停地撞击嘶鸣，相互之间挤压踩踏，甚至有一些鸟儿在笼中就已经死去。等到笼子终于被打开，因为饥渴难耐，小溪边甚至落满了喝水的鸟儿。
上午10时左右，长沙市林业局执法人员来到了“三湘鸽苑”。执法人员检查后发现，店内只有营业执照，并没有野生动物经营许可证，也无法提供鸟类运输的清单及证明来源。对于鸟儿的来源，店主表示这些鸟儿都是从湖北运来的，但运输鸟儿的木箱子上所贴的运输单显示，这批野生鸟类是以“鹦鹉”之名，7月9日从北京经铁路运至长沙，收货人为朱良。
执法人员收缴了店铺里的所有鸟类，并将店主带回进行笔录询问。后经湖南省野生动物救护繁殖中心专家鉴定，鸟笼中包括白颈鸦、白腰文鸟、丝光椋鸟、喜鹊、(树)麻雀、黑领椋鸟、八哥、山斑鸠、珠颈斑鸠等品种，均为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三有”保护动物。
长沙市林业局的工作人员与湖南护鸟营成员一起对获救的野生鸟进行了放生，但在放生时，还是有十几只鸟儿遗憾地死去了。
利益链条>>
有人放，就有人抓、有人卖
在熟悉放生业务的老唐(化名)看来，以慈悲为名的放生背后，其实已经有了利益链条，甚至商家还能为放生者提供订单式“产品”，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老唐介绍，有些市民会自发地以个人为单位放生，私下去市场小数量购买鸟类;但大部分放生行为背后都有组织者，组织者会向每一个自愿参与放生的人收取一定费用，与商家联系，并大批量购买放生动物，再组织放生行动。每逢初一、十五等佛历纪念日或者特殊节日前期，都是放生动物销售的“旺季”，“货物”还需提前预订。
老唐向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出示了不少“放生动物”贩卖者的名片，其中就包括此次被查处的“三湘鸽苑”和“良缘花鸟店”。
记者发现，“良缘花鸟店”的联系人即朱良——销售“放生动物”的业务被醒目地印在这些动物商贩的名片上。
老唐告诉记者，这类“放生动物”绝大部分都是从非法途径贩运来的野生动物——名片中“娟娟鸟行”的老板吴某，就曾因为“从广西越南交界的边境搞了一百多只小食蟹猴”而被判了十多年徒刑。
老唐说，放生组织者会根据需求先向鸟贩子预订，鸟贩接下订单后再向捕鸟者购买，捕鸟人则到山林中大肆捕捉活鸟——这些鸟儿最后被卖给心地善良的放生者，如此循环往复。
市场上，这些被用来放生的小鸟每只售价从2元至10元不等，个别能卖到10元以上。但经过贩卖者再卖到放生者那里，鸟儿的价格会变得更高，“那种比较大的鸟儿，现在都卖到了25元一只”。
一只放生鸟背后是20只同伴尸体
这条“利益链”中，受益的是商贩和捕捉者，受损失的是放生者，而受伤的，始终是动物和环境。
自然大学鸟兽学院研究员刘慧莉表示，她在日常工作中经常看到挂着死鸟的粘网，“大家看到一只活的放生鸟，背后是更多的尸体，在粘网上、在运输过程中，有大量的鸟类死亡。在鸟贩手中，几十只、上百只小鸟挤在狭小的笼中，互相踩踏，长时间挣扎，体能消耗非常大，加上应激反应，冲撞鸟笼，互相攻击，弄得头破血流、肢体伤残，从而导致死亡率非常高，不死的也无法回到自然中生活了。有研究人员告诉我，一只放生鸟背后是20只同伴尸体”。
何建军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抓捕造成的鸟类死亡只是一部分，从销售再到放生，还会有很多鸟儿丧命。“鸟类是高代谢动物，生命力很脆弱，一般小型鸟类2小时内就会因饥饿死亡。销售过程中，如果是100只鸟，隔一天至少死亡十几只;如果隔两天，可能半数鸟会死亡。
放生后能活下来的鸟儿也是少数
被抓捕之后的鸟儿躲过几道“鬼门关”、终于熬到被放生，这也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摆脱了死亡。盛凯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等到被放生时，许多小鸟或因为身体已经遭受巨大伤害、或因为饥饿，导致没有体力回归自然，还会死亡一部分。
“再加上放生者往往选择在某一个地点大量放生鸟类，鸟儿没有足够的食物，或者不适应当地环境，也会迅速死亡。”长沙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研究员余璐告诉记者，2009年10月，岳麓山就曾有大批鸟儿死亡，当时市民疑心是因为药物、得病或者是环境污染所致。但后来经长沙市动物防疫监督站证实，这些鸟儿是信徒放生而来，因为不能适应岳麓山的环境、无法觅食而被饿死。
盛凯还告诉记者，每年的4-7月，正是鸟类繁殖期，“捕获亲鸟毫无疑问就会饿死一窝小鸟”。而此时，如果再大规模放生野生鸟类，其结果不言而喻。
(下转A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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