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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7年07月11日> > 总第2748期 > A04 > 新闻内容
没有户口,桃江女子苦了30年
新闻作者:陈炜  发布时间:2017年07月11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你看着自己的身份证会欣喜若狂吗?也许你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奇葩,但对于益阳市桃江县30岁女子李岚(化名)来说,她面对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时就是这样一副神态。
  因为出生后不满周岁便被他人收养,李岚没有户口,一直无法正常读书、恋爱、结婚。过去30年里,她遭遇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变故。直到今年6月19日,她终于被“洗白”,不再是“黑户”了。至此,其62岁的养父李荣华(化名)长达二十多年的愿望也得以了结。
  
出门做生意,单身汉“捡”了个女儿
  “有了它,我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6月29日下午,益阳市桃江县武潭镇。在李岚家里,30岁的她笑靥如花,手里紧紧抓着一张卡片,并一个劲地往今日女报/凤网记者面前递:“你看你看,上面有我的照片,还有我家的住址。”
  让李岚紧抓不放的,是她于10天前拿到的身份证。少有人知道,正因为少了它,李岚的人生发生了太多变故。这也就难怪6月19日李岚领证这天,陪同前去的父亲李荣华用蜡黄的手不停地抹泪:“这孩子的命太苦,现在有身份了,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父亲在世,也有住处,李岚为何没有身份证?过去30年里,她遭遇了什么?随后,李荣华与李岚向记者诉说了过往的坎坷。
  “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养父。”李岚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这个真相直到自己8岁生日那天,李荣华才说出来。
  按照李荣华的说法,李岚1987年出生于贵州省一个贫困家庭,但在她不满周岁时,就被亲生父母送给了当地一户姓刘的人家。只是,刘家的日子同样清苦,尤其是收养李岚后就更拮据了。
  李岚4岁那年,时年36岁的李荣华刚好去贵州做生意,凑巧住在刘家。对方得知李荣华一直没有结婚,更没有儿女,就劝他收养李岚。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李荣华告诉记者,自己共有六兄妹,他排行老四。因为家里穷,供不起所有兄妹上学,他小学没读完就辍学,帮着做家务种田。长大后因为文化程度低,又要照顾年长的父母,很难外出打工,他只能在镇上有一天没一天的做些零碎活。
  “很多年前相过一次亲,但别人一到我家,看到家里漏水,坐都没坐就走了。”因为家贫,李荣华一直没有娶到媳妇。
  如今“天上掉下个女儿”,加之想着“养女防老”,李荣华便将李岚接到了桃江县,一养就是近30年。
  突然多出个女儿,李荣华对生活多了一丝盼头,也更有干劲。想着“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李荣华拼命地找活,最多时“一天打三份工”,只为让女儿吃好点、穿暖点。
  两年过后,李荣华发现,生活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首当其冲的就是已经6岁的李岚没户口,无法上小学,“我找关系送礼想解决,别人都不敢收”。最终,李岚只能走上李荣华的“老路”——回家务农。
  
没有户口,她的爱情“浪漫”不起来
  虽说不能读书,但在家务农至少还能勉强生活;可因为没户口,女儿难找对象、愁嫁,还是成了李荣华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
  “其实,我女儿的长相还是不错的。”李荣华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由于村里的年轻男女大多早早嫁娶,早在女儿17岁那年,上门做媒的人就来了不少。起初,看到李岚这么“抢手”,他每每都要亲自把关。可后来,他发现女儿好不容易找到的男友在相处不到两个星期就分手了。细问后,他才找到原因——女儿没户口。
  李岚回忆,那时,初恋男友常常约她去县城吃饭看电影,但这些“浪漫”,她都没法感受。“首先,从乡镇去县城得坐车,但没身份证就没法买票;另外,即便到了县城,那时看电影买票也要用身份证。”
  这些“麻烦”,让男友打起了退堂鼓——因为李岚没户口,两人感情再深,也没法领证结婚。
  随着“李岚没户口”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做媒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2008年9月,她才“结了婚”。
  和村里其他避之不及的男青年不同,李岚的丈夫从一开始就近乎是变卖家底抢着要 “娶”她。
  “我记得女儿和对方见面第二天,他家就直接送来彩礼,有八万元现金、三头牛、三样金器。当时我心里过意不去,就主动跟人家说我女儿没户口,没办法领证,对方却说没关系,还说以后只要生个儿子,家里的财产都可以给我们。”李荣华说。
  与对方家心急火燎不同的是,李岚却有些迟疑。倒不是说这个男人品行差或样貌不对眼,让李岚心中迟疑的是“他身体看起来不是很好,经常咳嗽,有时还咳血”。
  不过,考虑到自己没户口,待在村里愁嫁,又没法外出打工结缘,最终,在与该男子有过三面之缘后,李岚答应了这门婚事。之后,双方办了婚宴,有了事实婚姻。次年,李岚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彤彤(化名)。
  在李岚的憧憬里,“能在县城买套房,孩子健康成长,考上大学”就是她对幸福的定义。只是,“结婚”不到三年,变故就发生了——丈夫因长年在矿洞采煤而患上了晚期矽肺病,突然离世。彤彤的户口此时也还没有去办理。
  “夫家人没读书,觉得丈夫虽然以前也咳血,但一直好好的,现在一结婚生完小孩就突然去世,就说我有‘克夫命’。”李岚回忆,丈夫去世后,夫家人拒不承认此前提出的“生儿子给家产”的承诺,还想和她“抢孩子”。好在,李岚最终得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2013年,李岚和当地另一名男子“结婚”,第二年又生下了一个女孩。但因为没有户口,生活诸多不便,也导致两人矛盾不断,最终于2016年底分了手。之后,李岚又住回了李荣华家。
  
办不了诊疗卡,孩子高烧成聋哑儿
  “儿子、女儿就是我的命,就算今后还是一个人,我也没关系。”爱情、婚姻连遭不顺,如今的李岚自称“只想为孩子而活”。
  记者了解到,2015年12月,6岁的彤彤因为一场高烧成了聋哑儿。“其实,孩子只要及时住院治疗,也不至于又聋又哑。”谈及彤彤,李岚双眼泛红,不停地用手擦拭眼角的泪后说,“这都怪我,怪我没户口。”
  原来,那天深夜,彤彤突然高烧不退,李岚与李荣华坐着借来的摩托车,在大山里左绕右拐,花了3个多小时才将孩子送到桃江县一家医院。
  李岚还记得,因为自己和儿子都没户口办不了诊疗卡,挂不上号,李荣华只得以自己感冒为由在医院开了些退烧药,并在医院附近租住了8天,直到彤彤高烧退去。
  然而,回家后仅住了一个晚上,彤彤又再次高烧,父女俩带孩子再次赶往医院。不过,彤彤这次在医院附近的租房里住了5天后,突然安静下来,不哭不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对李荣华、李岚焦急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后来,一名医生告诉李岚,要救孩子,必须马上送到长沙去。
  李岚说,自己万万没有想过,第一次去省会长沙,居然是为了抢救孩子。但因为没有户口,在大医院办不了诊疗卡,李荣华和李岚只得陪着彤彤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但让人崩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彤彤不仅说不了话,耳朵也没有了感应。医院在检查后告知,正是一开始的那场高烧导致了孩子的语言和听力障碍。
  “我抱着孩子哭了两天两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李岚的泪水再次汩汩而下。
  
信息采集发现“黑户”,民警帮忙4天“洗白”
  家里原本就够艰难的了,再添个又聋又哑的孩子,生活如何继续?对于好心人“把孩子送福利院去”的建议,李荣华与李岚都断然拒绝。
  2016年3月,李岚意外怀孕,这虽是喜事,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她不顾时任第二任“丈夫”的反对,最终选择了放弃。至于理由,这个并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女人说得很简单:“儿子已经渐渐懂事,我们不希望他长大后觉得自己跟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从而担心会被家里人冷落。他是我现在的全部,也是将来的全部。”
  停顿了一下,李岚继续说,“况且,医生说过他还有可能康复。虽然我现在拿不出钱,但我相信,办法总会有的。”
  直到今年6月,李岚终于迎来了好消息。
  7月1日,桃江县公安局人口与出入境管理大队一名刘姓工作人员向今日女报/凤网记者介绍,今年6月,民警在武潭镇进行“三实”信息采集时得知,李荣华的养女李岚因无相关出生资料,现年30岁了,仍然是“黑户”。
  6月15日,该大队长陈静萍、教导员卢运交会同武潭镇派出所民警来到李荣华家,对李岚的有关情况进行了调查核实。考虑到李岚和彤彤的特殊情况,公安机关给予特别照顾,仅仅4天后,李岚就拿到了身份证,并顺利上户。彤彤的身份证也在调查办理中。
  如今,有了“身份”的李岚对未来有了更多期许——“现在有身份证了,我能打工挣钱了,也能带孩子去大医院看病了。之前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以后的生活只会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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