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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山三嫂待客记
新闻作者:陈晓丹  发布时间:2017年03月14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三嫂住在宜章县的莽山深处,因为嫁给刘家老三,我们就叫她“三嫂”。去年年末我们去莽山采访,访的人就是三嫂的公公刘老爹。
  车子出了宜章县城,渐渐进入无边林海,初冬灰暗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漫山遍野的绿色,山势跌宕起伏,绵延不绝。这里是宜章县莽山乡,沿途一片灰扑扑的农舍和小镇,最多的是狗,冷不妨就窜到路中间。司机陈鬼子说:“千万别撞了这狗,那些乡下人会拿锄头索赔的!”
  开到山林深处的刘老爹家,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只大黑狗在村头迎接。女人身板结实,头发朝后梳着农村最普通的把把辫,黑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迎上来,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这么远,你们辛苦了哦!快点进屋,我是老三家的。”
  我们与刘老爹聊天,三嫂径自在堂屋忙碌,一会儿工夫桌上架起火锅。三嫂把现杀的土鸡斩块入锅,堂屋里鸡香四溢。三嫂的大黑狗仿佛通人性,围着老何和鬼子转,一会儿嗅嗅老何的皮鞋,一会儿碰碰鬼子的裤脚。
  午饭时,刘老爹的五个儿子都到齐了,老三夫妇忙完灶台又上酒桌,推杯换盏敬个不停,土屋都被笑声掀翻了。
  下午去莽山采风,三哥三嫂请缨作陪。走出不到20米,车子突然“咣”地被什么撞了,慌忙刹车,只见一只黑影嗷嗷大叫着向刘老爹家狂奔而去。
  “怕是撞到大黑了!”陈鬼子面色土灰。“不要紧吧?”我们迟疑着要下车。“走吧走吧,不用管了!”昏暗的车里只听到三嫂不容二话的声音。
  一路忐忑着向莽山深处走,三嫂不时介绍沿途风景,想消除我们的不安。
  莽山在湘粤交界处,山势险峻,延袤六十余里,九十九峰如寒芦宿于莽中。其山粗犷原始、不修边幅,却能让人臣服在那雄壮威武的气势中。登山要穿越羊肠小道,路陡且长,中途无处休息,一会工夫就汗流浃背。
  我不敢往下看,羡慕着三嫂矫健的身影在前面如履平地。三嫂回头笑:“这点路算不得什么哟,今天又没挑东西。平常我天天挑豆腐花到万寿塔卖哟!两桶豆腐花四五十斤,加上杯子板凳一起不少于七八十斤咯!”
  我暗想,万寿塔海拔1500米,这八十斤的重担三嫂是怎么挑上去的?三嫂好像猜到我的想法,捂嘴偷乐:“我们要讨生活呀!不到山上卖豆腐花,我的儿子怎么上得到大学哦!”
  “丁丁当当”,一队骡帮从山脚来,每匹骡子负着100块砖头,一步一颤。汗水打湿了骡子的鬃毛,它们喘着粗气,在寒冷的山上显得格外苦累,我不禁自觉地让路。听说郴州古时有骡马古道连通岭南岭北的商贸往来,此番亲眼看到,却没料到这些骡马现在还如此辛劳。
  三嫂说,莽山的骡马自古就这样生活,莽山的人也是一样的。
  一路上遇到不少莽山妇女,都挑着重重的扁担上山摆摊。吃苦耐劳已经成为山里女人的习惯,却从不懂叫苦叫累。
  猴王寨的九叠亭在九重瀑布的最顶端,亭子里有个女贩,见我们爬上来,她热情地招呼:“来来来,坐下来喝口茶!这里太高,实在难爬哟……”
  亭子里摆满茶叶、山货和瑶服,她也不张罗生意,只是给我们敬茶。陌生女贩毫无芥蒂的真诚,顿时让城里那些势利的商贩相形见绌,我们也乐得照顾她的生意。不知不觉到了下午5点,先期回家的三嫂打来电话,催我们天黑前下山,说有好菜。
  回到刘老爹的土屋时已经天黑,鼻子尖的老何很远闻到一股异香。我们跑到灶台边一看,直径一米的大锅里烹着满满一锅狗肉,正哧哧地冒着油。
  刘老大的孩子往灶膛里添柴,边扯闲谈:“我们过年才吃狗肉,乡下杀狗跟杀猪一样隆重呢!”鬼子追问:“这是哪条狗?”“就是你撞的那条狗子嘛!”
  我们面面相觑。晚饭开席,三嫂端上一大盆狗肉:“山里也没什么好招待,杀狗请贵客!”
  我们羞愧万分。三嫂不仅宽恕了鬼子的过错,还把最心爱的大黑献给我们,世间无限的宽容和真诚,竟然就藏在莽山深处;一辈子围着大山的宜章女子,有大山一样宽厚朴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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