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简陋。偌大的医院里很难看到几个人，即便是医生，也大多是悠闲地坐在诊疗室里看着报纸和手机。
　　龚颖萍怎么也没想到，与中国城市里大医院人头攒动的壮观场面相比，非洲津巴布韦首都城市哈拉雷最大的一家医院——Parirenyatwa 却是如此一番景象。“这里的人太穷了，他们没钱看病，对健康与生命几乎没有渴望。”作为2016年中国妇幼健康宫颈病变援津巴布韦项目湖南医疗援助队的队长，湖南省妇幼保健院妇科主任龚颖萍和该院另外5名女医生组队来到哈拉雷，希望帮助当地居民改变这样的现状。她们没想到的是，在给当地妇女筛查宫颈疾病时，会遇到很多高危艾滋病患者。
　　12月23日，今日女报/凤网记者通过视频电话联系上这个专家团队，听她们讲述被HIV(艾滋病)病毒“包围”的14天。
　　
“津巴布韦首都最大的医院很少有人看病”
　　曾经有这样一个“传说”——
　　生活在非洲南部国家津巴布韦的中国人，有很多人生病从不进医院、头发长了不找美发师，因为他们听说，在这个至少有四分之一的青壮年是艾滋病患者或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的地方，一旦皮肤破损，就将面临极大的“艾滋风险”。
　　尽管这里的医疗现状未必有传说中那么严重，但非洲人民的健康问题受到了中国的关注。2015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表示：“中国将通过基础设施、农业和医疗卫生援助合作和人力资源教育培训，帮助非洲建立起自主的工业体系、构建粮食安全保障体系和公共卫生防控体系，使其获得自主可持续发展的能力。”
　　于是，在历经一年的准备工作后，龚颖萍作为队长接到了湖南省妇幼保健院的援非任务：中国赴津巴布韦“妇幼健康”创新工程之宫颈疾病防治项目走进Parirenyatwa医院。
　　龚颖萍知道，“这将是一次探险的旅行”。和她一起前行的还有该医院阴道镜专家崔超美，妇科医生易德纯、陈天敏，以及科技部副主任谢琼、病理科医生林春华等5名女医生。
　　12月10日，6名女医生从长沙出发，第二天抵达津巴布韦。刚下飞机，她们就遇上“意外”——等待过安检的医疗设备被扣了。出关耗费了5个多小时，幸好先前抵达的中国援津医疗队的专家前来帮忙，频繁奔波于卫生部与快运公司等处，才拿回设备。
　　在酒店放好行李，来不及休息的龚颖萍与5名女医生赶到津巴布韦首都城市哈拉雷最大的Parirenyatwa医院，为第二天的宫颈筛查工作做准备。
　　匆匆赶到医院，她们却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偌大的医院几乎没有病人，医生特别清闲，1800多张床位空荡荡的。听医院员工说，他们这里的医生都在外面兼职赚外快，因为靠工资根本养不活自己。”龚颖萍回忆。
　　难道哈拉雷的居民健康状况如此之好，这才导致医院没有病人?
　　显然不是。早在今年9月，中国的津巴布韦“妇幼健康行”项目前期考察组就在哈拉雷进行了2天的实地考察。考察组了解到，当地妇女艾滋病感染率高，尤其在医院，病人的艾滋病感染率达50%—60%，而宫颈癌占当地妇女癌症比例的22%。
　　那么，她们为何都不去医院看病就医呢?6名“娘子军”随后才了解到，一切都是因为贫穷。
　　
得知检查免费，当地人在医院门口排起长队
　　前一天才做完搬运工，后一天的设备安装工作又落到了6名“娘子军”的头上。
　　“我之前从没有安装过这样的大型医疗设备，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一种挑战。”57岁的崔超美告诉记者。搬运设备、安装调试时，崔超美总是争先跑在最前面，已然忘了自己还需要每天服用高血压药物。
　　一边是体力劳动，搬运与安装各种医疗设备;另一边则是脑力劳动，既要做语言翻译，又要想办法宣传讲座……“娘子军”分工明确。很快，“中国医生来了，检查治疗全免费”的好消息传遍哈拉雷。
　　当地时间12月16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Parirenyatwa医院的前坪就排起了两行长队——当地妇女抱着孩子、带着老人，有的甚至一家十几口人全来到了这里。
　　崔超美和专家团队立即换上工作服，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与在湖南的医院一口气能为几十名患者检查的效率相比，刚检查完第三名患者，崔超美就感觉很辛苦：“大多数非洲妇女特别肥胖，不易暴露检查部位。为了更好地让她们受检，我们的医生要不断帮她们调整姿势。并且，因为语言不通，沟通也困难了很多。”
　　在艰难的检查过后，专家团队发现，当地妇女的健康问题远超想象：“才几天时间，我们就检查出数十例艾滋病患者，筛查出来的宫颈癌患者也很多。”
　　此外，虽然当地气候炎热，但是房间里没有制冷设备，为了安全考虑，“娘子军”们不敢脱下包裹严实的工作服，全程汗流浃背。
　　
为13个妇女做检查，9个被查出患艾滋病
　　“我简直是太开心了!”第一批接受免费检查的患者、津巴布韦妇女特德丽从检查台上下来，来不及穿鞋就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今年6月，特德丽在当地某医院做宫颈癌初筛显示阳性，一直想去复诊以确诊病情。当她得知在医院做一次阴道镜检查需要40美元时，家境贫困的她放弃了这个想法。知道有中国的医疗专家来到了Parirenyatwa医院，特德丽立马就来了。她最高兴的是，这一次检查结果显示正常。
　　“还有很多跟我一样，因为付不起钱没有再做检查的女人。”特德丽告诉崔超美，她的亲人、朋友以及邻居当中还有很多发现病情长达半年，却因国家动荡的政局、日益严重的经济危机等而生活疾苦，无钱就医——但中国的专家给她们带来了福音。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患者都有特德丽这样的好运气。在短短的14天时间里，“娘子军”接诊的102名当地妇女中，有61例病人疑似癌症及高度病变，80%以上患者呈HIV阳性，其中宫颈癌超晚期患者就有4例。
　　“第一次与艾滋病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湖南省妇幼保健院妇科副主任医师易德纯英语不错，便与崔超美一起负责患者的阴道镜检查。她感受特别深的是，当地妇女缺失健康意识。
　　比如，患者莎莉(化名)急匆匆进入诊室后，她把裤子一脱，随手一扔，直接悬挂在旁边的垃圾桶边。莎莉告诉易德纯，这里的女人从不避孕，她已是5个孩子的妈妈，还有很多个性伴侣。
　　莎莉刚躺下，便有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龚颖萍向易德纯使了个眼色：“初步估计是宫颈癌。”整个检查过程中，莎莉出现了尿瘘、粪瘘的情况，“娘子军”们艰难地帮她做完检查，结果显示：“宫颈癌晚期，HIV阳性。”
　　当天，接受阴道镜检查的13个病人中，有9人为HIV阳性病人。
　　龚颖萍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由于每天都要与艾滋病病毒携带者接触，病人的血、分泌物随时可能溅到我们身上，我们每天都需要做很多次消毒工作，每一次检查都要格外细心。”
　　
爱无国界，援助任务将持续3年
　　说起在哈拉雷的艰苦，龚颖萍笑着打了个比喻：“家人每天都很担心!每次视频或语音通话，说不了几分钟就断了，‘喂喂喂’是我们说得最多的话。”
　　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对此深有同感。12月23日，记者好不容易通过视频电话联系上“娘子军”，却频繁因为网络信号不佳被迫中断聊天。
　　“难以想象的落后。”龚颖萍说。但让她感到高兴的是，“娘子军”的宣传与诊断帮助了不少当地妇女，敬业的精神也感染了不少居民，“给我们开车的司机是个男的，本来对我们的义诊没什么兴趣，但跟我们多次交流后，开始接受中国的健康医疗思维，昨天还把他家里的4个亲戚全带到了医院，请我们帮她们筛查治疗。”
　　12月24日，平安夜。这一天，龚颖萍带着“娘子军”为Parirenyatwa医院的小伙伴们带来了礼物——湖南援非宫颈疾病防治专家团队为津巴布韦送去的价值一百多万元人民币的医疗设备，而“娘子军”也各自带了不少特产。
　　“即将离开的时候，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龚颖萍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半个月的支援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想到最初计划要为当地妇女进行300例宫颈疾病手术，而目前只筛查到80多例患者，她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很多病人来医院检查时，已是超晚期宫颈癌，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娘子军”们认为，这是此行最大的遗憾。不过，龚颖萍说：“这项援助任务将持续3年时间，我们每年都会来到津巴布韦，代表中国医生继续为这里的妇女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