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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鸟儿安全飞过我的家乡”
当地护鸟志愿者宁之华告诉记者,候鸟过蓝山时,会先经过毛俊镇的上洞村,再到浆洞瑶族乡的茶山村,再到四海坪五号哨所,再过南风坳往广东。这4个点均为鸟儿的“鬼门关”,此外,湘江源乡的竹林村也曾是打鸟活动猖獗之地。
宁之华说,目前蓝山大规模的打鸟虽然已经没有生存的土壤,但零星的打鸟行为还是没有杜绝。“我们在竹林村、茶山村、五号哨所等地均发现过打鸟的灯光,还发现了打鸟人遗弃的工具、垃圾。”
11月15日,在蓝山县林业局相关负责人的陪同下,记者同样在南风坳山头看到了打鸟人遗弃的竹竿。
不仅零星的打鸟行为依然存在,甚至志愿者们的护鸟行动也有危险,哪怕是与林业局相关部门的人一同执法。宁之华告诉记者,有一次在拆除鸟网和诱鸟器时,他和另一名志愿者就曾遇到威胁:“路边停了两辆面包车,里面坐满了打鸟人。”幸亏林业执法人员及时赶到,将宁之华拉上了车,这位年过半百的志愿者才脱离险境。
傅丽娜同样遭遇过类似的情形。每年侯鸟集中南迁北返的时间段中,傅丽娜都会和同事一道,在候鸟集中栖息停留、迁徙经过地等保护热点区域进行巡护看守、法规宣传、疫病监测。她甚至和男性同事一道冲锋上阵,在迁徙通道周边的山区林场深夜打击查处猎鸟行为。作为林业局工作人员,傅丽娜说,她还会经常在野生动物养殖户、农贸市场、餐馆酒店等地清查,检查是否有非法捕猎的野生动物出售。“经常会遇到阻碍执法的,叫嚣着要打人。有一次在没收一家商户非法贩卖的鸟儿时,商户老板甚至爬上高楼,以要跳楼来要挟我们。”
不过,让傅丽娜感到欣慰的是,候鸟以及野生动物保护的意识正越来越深入人心。“经常有市民把受伤的候鸟送来救治,甚至有人自掏腰包,从贩卖者手中把鸟儿买下来交给我们。”
这位祖籍蓝山、曾获得2015年度鸟类保护先进工作者荣誉的“80后”姑娘说,她希望父老乡亲能彻底摒弃打鸟陋习,“让鸟儿能安全自在地飞过我的家乡”。
长沙:城市里最后的候鸟家园
跟持枪猎鸟者对峙的“女汉子”
“那是一只北红尾鸲,你看它喜欢不断地上下摆动尾巴和点头,很可爱吧?”11月19日,蹲在宁乡县玉潭公园一处草丛里的肖辉跃在相机的大长焦镜头后,轻声告诉记者前方石头上一只鸟儿的种类和习性。记者稍稍挪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右腿,不料这细微的动静已被百米开外的北红尾鸲听到,“扑啦啦”一声,警觉的鸟儿振翅高飞,肖辉跃快门疾响,几秒钟的工夫,鸟儿已远离我们的视线,“不算太差,抢到两张”。
作为长沙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志愿者,在护鸟之余,肖辉跃喜欢用镜头记录下这些天空中的精灵们的美丽身影,迄今为止,她已经拍过六百多种鸟儿。
肖辉跃告诉记者,跟候鸟保护结缘,是因为她在东南亚的一次旅行。“当时,我坐在新加坡去马来西亚的大巴上,周围的生态环境非常好,鸟儿很多。而当地的导游很鄙夷地说,这些鸟儿如果在中国的话,早就被吃光了。”
肖辉跃说,她当时听得又羞又愤,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比如禾花雀,学名黄胸鹀,就快被广东人吃光了。短短几十年,把一个本来种群繁盛的鸟儿吃成了濒危物种。”
从新加坡回来后,肖辉跃从此拒绝食用任何野生动物。2014年,肖辉跃加入了长沙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开始了她的鸟类保护之旅。洞庭湖、岳麓山、团头湖、江湾湿地、金洲湿地……再到江西鄱阳湖、河南黄河湿地、广西红树林湿地、辽宁老铁山、海南尖峰岭、东部诸省沿海滩涂……肖辉跃把湖南乃至全国各地的鸟类栖息地跑了个遍,亲眼观察并记录各种鸟类,写下了二十万字的观鸟笔记。在肖辉跃的影响下,她身边出现了一大批爱鸟人士,其中还有很多孩子。在肖辉跃看来,孩子是候鸟保护的希望和未来。
10月18日,国家林业局在全国开展为期40天的“清网”行动,打击乱捕滥猎和非法经营候鸟等野生动物现象。肖辉跃说,她对这一行动“举双手赞成”。
平时,肖辉跃被朋友们称为“女汉子”,但这个带着些戏谑的称呼还远远不足以形容她在候鸟保护上的决心和勇气。肖辉跃告诉记者,有一次,她在南京玄武湖观鸟时就遇到了两名猎鸟者,“开始还以为他们是钓鱼的,结果发现他们带着枪”。
肖辉跃迅速拿相机拍下了他们,结果一个猎鸟者拿枪对准了她。在几秒钟的紧张对峙中,肖辉跃手持相机,狠狠瞪着对方:“你敢?!”
也许是肖辉跃的无畏无惧震慑住了这两名猎鸟者,另一个同伙迅速扯了扯持枪者的衣角,持枪者慌忙将枪塞到了腋下,两人飞奔而逃。刚刚脱离险境的肖辉跃背着相机,朝着两人飞跑的方向一路狂追。
被人拿枪指着,不怕吗?肖辉跃说,她当时还真不怕:“光天化日,谅他们也不敢开枪,这个社会毕竟还是邪不压正,他们也犯不着为了这事而送命。”
几年的鸟类保护生涯,肖辉跃告诉记者,她现在认识六百多种鸟,“湖南的鸟儿我基本都熟悉。”而家乡宁乡县的玉潭公园,则是肖辉跃去得最多的观鸟地之一,但她对公园里鸟儿的生存环境很担心:“去年我还在玉潭公园拍到60多种鸟儿,今年就只看到20多种了。”
给农民送驱鸟带的女教授
新修的水泥马路在这里草草到了尽头,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被铁丝网围起来的水域——11月20日,黄梅告诉一同前来的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这就是远大集团计划在大泽湖湿地修建号称世界第一高楼的“天空城市”的废弃工地,“当时计划要修800多米高,所以基坑挖得很深,现在变成好大一个水塘了”。
大泽湖位于长沙市城北、湘江西岸,被长沙环保志愿者称为“长沙最后的城市湿地”。据《潇湘晨报》报道,2011年,中南林业科技大学环保组织对大泽湖周边鸟类进行调查,统计留鸟、夏候鸟、冬候鸟等共135种,依赖湿地生活的鸟类有58种,包括白鹤、小天鹅、彩鹬、水雉、棉凫等珍稀鸟种。
这片湿地曾因“天空城市”的修建计划而广为人知。2013年高楼动工之后,环保志愿者曾发起反对修建“天空城市”的活动,包括前往大泽湖湿地考察动植物、开展自然教育、向政府部门呼吁叫停开发等行动,并很快演变成为全国瞩目的环保事件,“天空城市”的建设暂停。今年5月16日,《湖南湘江新区发展规划(2016-2025年)》出台,大泽湖被划定为禁止开发的20个“永久性水面”之一,“天空城市”的建设被彻底终止。
作为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副教授,研究城市生态与环境保护的黄梅一直密切关注大泽湖的鸟类生存状态,并与志愿者一起组织了一个护鸟突击队。黄梅此行再访大泽湖,是想查看上个月在大泽湖拆除鸟网的行动是否有成效。
一个月前,黄梅在大泽湖考察时,发现当地农民横七竖八架起了很多鸟网,“当时被网住的鸟很多”。
安装鸟网的回龙村村民王林波告诉记者,当初架网防鸟也是逼不得已,“你看我这里养了上百只鸭子,喂鸭子的玉米一撒出来,鸟儿一下就过来了,玉米总是被鸟吃掉。”门前的几口鱼塘也是王林波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他说,总有一种叫“斑鱼狗”的鸟儿来叼鱼吃,“这种鸟儿叼鱼好厉害,赶了又来。”王林波还向记者抱怨,去年秋天来了一大群鸟,把那边的稻田吃个精光,“所以今年那块稻田就没种了”。
“与鸟儿的生命相比,农民更在乎他的收成,这是人之常情。”黄梅告诉记者,在劝说王林波拆除鸟网之后,她跟志愿者们筹集资金购买了一批驱鸟带,“驱鸟带能让鸟儿不敢靠近,既能保证农户的粮食和水产不受鸟儿糟蹋,又能很好地保护鸟儿。”
记者实地察看了王林波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安置的驱鸟带,这是一种由聚酯薄膜层、金属膜层以及红色漆层所组成的彩带,一面为银白色,另一面为红色。黄梅说,驱鸟带通过反射光线来驱赶鸟,在有风的情况下,彩带还可发出金属样的响声,有助于鸟儿远离这一区域。
王林波还告诉记者,除了怕鸟儿糟蹋庄稼、蔬菜和水产之外,本地村民一般不会为了经济利益去捕鸟打鸟,但是,他经常看到“城里来的人”带着猎狗、背着猎枪打鸟。“天鹅、白鹭……他们都打,有一次,我养的两只鹅都被他们当作天鹅打了一只走。”王林波说,他报过几次案,但“派出所来人问了几句,转背就放走了”。
在大泽湖居住了近20年的王林波说,现在“鸟儿停留得越来越少”。黄梅指着村民新挖的鱼塘告诉记者,鸟儿喜欢浅水和水草繁茂的湿地,这种挖机挖出的塘水很深,“鸟儿来了也找不到吃的”。
“原来这里的鸟儿很多,迁徙的季节,它们会在这里停留一个多月。”黄梅很怀念几年前的大泽湖,她说,有一次正好看到一棵树上停满白鹭,“美得如仙境一般”。
“就在这边。”她指着一棵已经枯死的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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