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站的两间帐篷,就搭在水神庙边上。扁山岛是湖中难得的制高点,巡护队员会实时观测周边水域是否存在危害鸟类、鱼类的人类作业活动,同时也可以长期守护扁山岛的生态环境。
夏日的岛上闷热潮湿,“蚊子好多”;而到了冬天,则是阴冷刺骨。巡湖的时间一般是晚上和清晨,一日三餐,也是在岛上自己做饭。协会巡护队的老何在旁边开垦了几块菜地,种些蔬菜以供队员和志愿者吃。至于荤菜,“那只能等岸上的同事开船来送,或者找路过的渔民买”。
扁山岛只是岳阳市东洞庭生态保护协会在洞庭湖上所设的三个保护站之一,蒋忆告诉记者,协会的另外两个保护站,一个设在洞庭湖面的船上,目前停泊在煤炭湾水域;一个,则在人迹罕至的天鹅荡。
汪洋中的护鸟船
离开扁山岛,大约20分钟的航程,快艇便到了煤炭湾。一艘铁皮货运船,就是协会的流动保护站。蒋忆说,这艘船还是东洞庭生态保护协会会长何大明找朋友“赊”来的。有了这艘船,巡护队才算是在湖上有了一个家。
“本来我们主要关注的是江豚保护,但是近几年洞庭湖毒鸟案件频发,经常有人毒天鹅,所以我们现在对候鸟保护也投入了很多精力。”蒋忆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暴利诱惑是盗猎候鸟事件频发的重要原因。一只野天鹅被非法贩卖到广州、深圳或湛江等野味市场火爆的地方,售价能达到一千多元。
何大明告诉记者,之所以把流动保护船停泊在煤炭湾水域,也正是因为这里是洞庭湖中最大的一片沼泽地,地处三县交界区,人员复杂,相关部门管理难度很大,“我们便来做执法部门的‘眼睛’和‘手臂’”。很多渔民都被何大明发展成了志愿者,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带着可疑的物品进入湖区就会向他举报,而何大明则第一时间向保护局汇报,并收集固定证据。
蒋忆介绍,毒鸟的团伙一般会避着人,“等下雪等恶劣天气时就出来”。不光是天鹅,野鸭、大雁、苍鹭、豆雁等候鸟,都会遭到他们的猎捕。
何大明曾与保护区执法人员一起成功抓捕过候鸟盗猎者。“很冷的冬天,打了霜,我们得在芦苇荡中蹲守。”虽然冻得直哆嗦,但何大明仍然死死盯住约两百米开外的一只盗猎船,一直等到公安前来实施抓捕。
如今,每天的清晨和夜晚,巡护队员都会坚持开着快艇在湖面巡查。而就在11月11日,记者随队员在湖面巡查时,何大明又观察到了盗捕候鸟的蛛丝马迹。在一艘停靠在河汊内的渔船上,何大明发现一大摊白色残留物,“这肯定是大量鸟儿的粪便痕迹,出现这种情况,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是艘捕鸟船。”何大明告诉记者,接下来他会持续蹲守,掌握证据后向执法机关举报。
人迹罕至的天鹅荡
快艇从煤炭湾出发,航行近一个小时后,换乘一辆农用小三轮颠簸近一个小时,再坐上一条小木船晃悠一个小时,终于见到前面有几艘旧船停泊在一处洼地——天鹅荡到了。
这里已是与世隔绝的无人区。蒋忆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天鹅荡的守护站是协会在2015年9月建立起来的,为了防止偷猎者盯上这块洞庭湖候鸟栖息的“最后处女地”,巡护队员在此日夜死守。
一张木板搭的床,几个旧塑料开水瓶,几把椅子,一张木桌;船尾的厨房里,墙边一堆藕煤,炉子上的水壶兀自冒着热气——这已经是守护站里的全部家当。何大明说,保护站初建时条件更加艰苦,通过湖南省环保志愿服务联合会的全力支持,现在已经大有改善。
外人很少知道这个隐秘的所在。曾经有不少热衷于拍鸟的摄影师缠着何大明要来这里,但都被他拒绝。“正因为人迹罕至,鸟儿才愿意来,来的人多了,会惊扰鸟儿。而且,知道的人越多,(鸟儿被)盗猎的可能性就越大。”
每一名巡护队员会在这里一连待二十多天,除非家中有事才上岸。而守护站的日常工作,就是监察候鸟,每天早晚记录。有什么鸟,多少只;新增了什么鸟,来了多少只;减少了什么鸟,多少只;各种鸟儿的生活习性……这一切都要详细记录,作为洞庭湖候鸟资料保存。
“洞庭湖是我们的家,不管是鸟儿、江豚还是我们,都在这个家里生活。”蒋忆说,她不想让这个家破败下去。
蓝山:候鸟“生死关”的艰难蜕变
“打鸟岭”上,被乱棍打死的鸟儿
眼前四座山峰次第排开,一溜小楼在山脚参差而建。如果不是傅丽娜的提醒,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在湘南极为普通的小山村,就是前几年候鸟漫漫迁徙长路上有名的“生死关”之一:永州市蓝山县毛俊镇上洞村道龙旗山打鸟岭。
不到千米的山峰,因为地形独特,每年春季的3月到5月和秋季的9月到11月,北飞或南迁的候鸟都会在此休息补食,也让这里成为蓝山县闻名遐迩的“千年鸟道”上的重要节点。身为永州市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科工程师的傅丽娜说,鸟儿最多的时候,“简直是遮云蔽日”。
靠山吃山,上洞村人在此居住41代约四百余年,祖祖辈辈都有打鸟传统。“(打鸟)最为猖獗的时候是在2012年以前,当时的打鸟岭上,打鸟的人跟赶集一样。”傅丽娜说,与东洞庭、西洞庭的栖居候鸟不同,来到这里的鸟儿大多数是过境候鸟。东西走向的南岭山脉成为横亘在候鸟迁徙路线上的一座巨大关卡。
鸟儿们飞到此处后,很多会选择白天休息、夜间迁徙,还有一些鸟类比如大雁会选择集群高飞,以躲避天敌的袭击。但是,鸟儿们的生存智慧敌不过人类的手段。傅丽娜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阴雨或者浓雾天气是打鸟人最喜欢的,因为这个时候,鸟儿无法以星辰来定位航向,只能选择地面的参照物——山脉或者河流来“导航”,加之空气湿度大,鸟儿往往飞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山梁飞过去”。
这时,打鸟人的机会就来了。
在过去,打鸟人会燃起篝火——现在是用探照灯、LED强光灯,并张起巨大的网,有受到强光刺激的鸟儿“自投罗网”,打鸟人便操起丈余长的竹子,将落网的鸟儿扑杀。虽然也有人使用鸟铳、气枪,但“乱棍打死”这种野蛮、简单、“经济”的打鸟方式显然更为普及。
最多的时候,小小一个山头有四五百人在捕鸟,去晚了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原本葱葱郁郁的山,硬生生被三五成群的打鸟人开辟出了无数个打鸟点。“两三百盏灯,把山上照得灯火通明。”甚至有村民将自己的自留山包出去给打鸟人,收取租金或从打鸟人那里分成。
对候鸟的屠杀往往通宵达旦,傅丽娜告诉记者,一个打鸟人“一晚上能轻轻松松打几百斤”。打下来的鸟儿,除了自家食用,会有鸟贩子集中收购,以前是“明目张胆摆在集市上卖”。这几年风声紧了,很多鸟儿都被运往了广东连州。
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约有2万斤候鸟死在“打鸟岭”。每年两次迁徙期,被捕杀的候鸟不计其数。

以前,毛俊镇栗树窖村村民张超镇一到候鸟迁徙的季节便忙得不可开交。打鸟,是张超镇在土地上的收获之外,一笔极其丰厚的额外收入。
但这样的“好日子”在2012年到了头。那一年,张超镇因为非法捕猎候鸟被森林公安刑事拘留,“抓进去关了好多天”。
“从2012年开始打击,现在蓝山打鸟的人少多了。”傅丽娜说,林业部门加大了候鸟保护的宣传和打击力度,蓝山此前触目惊心的捕鸟行为已经得到遏制。
11月15日,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在昔日的“候鸟坟场”上洞村见到了该村护鸟队的队员们。
上洞村党支部书记谭云福告诉记者,虽然村民们已不再以捕鸟为生,但仍不乏有偶尔偷猎的人。上洞村村支两委成立了全县首支民间护鸟队,而这支护鸟队中,就有不少当年的打鸟人,张超镇也在其中,“我们以前打过鸟,最清楚打鸟人的套路”。
护鸟队的守护站设在进村的必经通道上,四五名护鸟队员每天在村里巡逻守护,“从晚上7点一直到天亮都在巡视。”谭云福说,这两项“硬措施”基本上可以杜绝来上洞村打鸟的人。
蓝山县林业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政府部门、当地村民和志愿者的合力,能让候鸟保护工作取得更好的成效:“今年,我们接到群众和志愿者关于候鸟的举报十余起,政府人员联合志愿者巡护二十余次,开展联合执法5次。”
傅丽娜告诉记者,在另一个打鸟地——蓝山县南风坳,林业部门也设立了保护站,在候鸟迁徙期间,实行24小时轮班值班。湖南省环保志愿服务联合会也在蓝山湘江源乡竹林村设立了守护站,为候鸟迁徙护航。
(下转A0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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