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候鸟漫长而艰辛的南归旅程中，鸟儿留下的，有欢歌也有哀鸣;人类带来的，有爱心也有屠戮。自10月18日起，国家林业局在全国开展了为期40天的“清网”行动，打击乱捕滥猎和非法经营候鸟等野生动物现象。如今正值“清网”行动的收尾时期，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辗转“千年鸟道”的多个节点，找寻护鸟行动中的温柔力量——女性护鸟员。
在雾气缭绕的西洞庭乌篷船上，在人迹罕至的东洞庭孤岛中，在有候鸟迁徙“生死关”之称的蓝山县“打鸟岭”……我们见到了这样一群用心守护天空精灵的女性护鸟员：她们有的是朴实的渔民，有的是林业部门的工作人员，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企业员工……她们加入到护鸟行动中的原因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她们都愿为候鸟营造平安的迁徙环境、愿为栖息的鸟儿构筑和谐家园而奉献。
西洞庭：女渔民成了护鸟员
野鸭炖萝卜：靠水吃水的捕鸟传统
11月10日，初冬的清晨，太阳还没露头，雾气把湖面笼罩得严严实实。彭建兰从自家的小乌篷船里探出身来看了看水面，回头招呼已经洗漱停当的丈夫杨志明：“该去巡湖了。”
这里是常德市汉寿县岩汪湖镇，湖南四大水系之中的澧水和沅江在此汇集后注入洞庭。因为地处洞庭湖西畔，“西洞庭”之名便由此而来。亘古以来，这里水浸皆湖，水落为洲。温暖湿润的气候、宽广的湖面、繁茂的水草、丰饶的水产让这里成为候鸟越冬的天堂。白鹤、黑鹳、游隼、大鸨、天鹅等许多珍稀鸟类栖居于此，闲散地度过漫长的冬天。
手脚麻利地解开系在岸边的缆绳后，彭建兰轻盈地跳上船头，竹篙轻点，船便离了岸。丈夫发动船尾的柴油机，机器轰鸣，小船划出轻微的波浪，往湖中驶去。
作为土生土长的渔民，彭建兰的另一个身份，是汉寿县西洞庭湖湿地保护协会护鸟员。每天，她与丈夫驾着这艘小船，在湖上巡逻看护，“防止有人捕鸟、打鸟、毒鸟”。
物资匮乏的年代，鸟儿也和鱼类一样，成为了渔民们捕猎的对象。出生在船上，6岁便跟着大人起网捞鱼的彭建兰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以前湖上打鸟的人很多。“也是用我们这样的‘蓬蓬船’，怕惊到鸟儿，就拿布把船都蒙上，只伸出两米多长的枪筒子打。”
猎枪里装的是铁砂散弹，“嘭”一枪打出去，倒下一片鸟儿。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河汊纵横、洲岛密布的西洞庭除了多鱼，还多鸟，吃鸟的习俗在汉寿流传已久，直到现在，汉寿还有一道名菜——野鸭炖萝卜。除了作为食物的补充，渔民们打到的鸟，卖到镇上或县城的餐馆也是紧俏货。
不过，猎枪打鸟太累，而且打下的鸟儿体内的铁砂难以清除干净，影响口感，便有人像毒鱼一样，发明了毒鸟的法子。“在小鱼、谷子里掺上高毒农药呋喃丹，放在鸟儿觅食的地方。”这种方法比猎枪打鸟效率更高，杨志明至今记得，有一次，他的姐姐下完毒饵后，第二天早上去捡，带回满满一船鸟儿，“船上都快堆不下了”。
枪管、毒药、捕网是西洞庭鸟儿们面对的最为直接的威胁，而渔民们昔日竭泽而渔的生产捕捞方式，更是让鸟儿食不果腹、无处藏身。
迷魂阵，一种让鱼儿只能进不能出的渔网。除了这种不论鱼儿大小都能悉数捕捞的可怕渔网，还有让区域内水体生物无一幸免的电击捕鱼，以及雷管炸鱼、农药毒鱼……鱼类资源被疯狂掠夺，以鱼为主要食物的鸟便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改造“烂摊子”：满目疮痍到鸟翔鱼跃
尽管早在1998年，西洞庭就已经成为湖南省级自然保护区，并于2002年被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但保护区管理局局长梅碧球向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坦承，他刚来保护区工作时，那阵子的西洞庭简直是个“烂摊子”，“鱼没几条，鸟也看不到”。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原住渔民与保护区之间的矛盾和积怨，让曾经美丽富饶的西洞庭满目疮痍。
一场拯救西洞庭的行动开始了。当地县委、政府和保护区重拳整治，仅湖中非法围栏、围网就拆了30万米，拆除的竹、木桩也多达三十余万根。3年时间，恢复湿地面积8万多亩。同时，保护区开展“社区共管”生态保护模式，让原住渔民在保护西洞庭湖生态环境的前提下获得水域经营权。根据生态保护的原则，水域被划定为五个功能区：水禽栖息区、麋鹿放养区、芦苇培植区、鱼类精养繁殖区和度假休闲区。
渔民在获得水面经营权后，原来使用电击、迷魂阵、麻布网和毒鱼等违禁捕捞方式并不断与政府相关部门长期打“游击战”的“主力份子”迅速铲除了全部违禁围网，并在保护区的支持下，成立了湿地保护协会，组织渔民和志愿者维护湖面生态安全。
彭建兰正是西洞庭湖湿地保护协会麾下的渔民护鸟员之一。协会发起护鸟行动之时，彭建兰还从并不丰裕的收入中捐出1000元钱以作支持，并和丈夫一起坚持巡湖，宣传候鸟保护的法规知识，劝阻制止非法捕猎、捕捞行为。
协会印制了鸟类保护宣传单，彭建兰在船上放了一摞，见人就发，“只要碰到人，就讲(不能捕鸟)”。渔民们口耳相传，渐渐对“生态保护”有了概念。
“原来鸟儿都快没了，这几年保护得好，鸟儿多了。”从昔日的满目疮痍到如今的鸟翔鱼跃，彭建兰觉得，小时候那个海清河晏、鸥鸟翔飞的西洞庭湖正在慢慢回来。
2013年12月，西洞庭湖经国务院批准升格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而就在记者探访当日，在湖南省环保志愿服务联合会的支持下，保护区的两个候鸟保护站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中。
但是，巡湖的彭建兰偶尔也会遇到外地人过来捕鸟毒鸟，“好多是从沅江过来的”。遇到这种情况，彭建兰就只能给协会和保护区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执法，“这里的渔民基本上都乡里乡亲的，说一声大家都会听，但外地的就不一定了”。
“把环境搞好了，旅游搞起来，我们还能拉点游客，增加收入。”彭建兰说，捕鱼的收入并不高，而她和丈夫年纪越来越大，慢慢也会做不动了。孩子们对于老一辈的水上生活已不感兴趣，都在外打工，“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能到哪里去?”
东洞庭：孤岛上的候鸟守护者
水神庙边的守护站
不同于西洞庭的港汊迂回，位于岳阳的东洞庭水域开阔，虽然早已没有范仲淹笔下的巴陵胜状，但作为“国际湿地公约”收录的21个国际重要湿地自然保护区之一，每年仍有白鹳、天鹅、白鹤、黑鹳、白鹭等255种国家级保护候鸟在这里越冬。
11月11日，乘快艇从岳阳市区的街河口五码头出发，10分钟左右的航程，一座由突出湖面的岩石小山与枯水季节露出的绵长沙洲组成的小岛横亘眼前。快艇减速、靠边，来自湘阴的岳阳市东洞庭生态保护协会志愿者蒋忆抢先跳上岸，“这是扁山岛，上面有我们的候鸟守护站和江豚观测点。”
说话间，一黑一白两只土狗从小山包上俯冲而下，迎接这些候鸟守护者。这个湖中的孤岛无人定居，但水草丰茂，视野开阔。除却一座近年修建的灯塔外，岛上唯一的砖瓦建筑是坐落在最高处的一间破败的洞庭龙王庙，里面除了龙王像外，还供奉着南海观世音、门神秦叔宝、财神范少伯、八仙吕洞宾，甚至还有毛泽东、孙中山……以及若干叫不出名号的神仙。蒋忆说，偶尔会有往来渔民靠岸休整或进庙烧香。
(下转A05版)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