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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6年09月09日> > 总第2669期 > a06 > 新闻内容
永顺那个留守儿童学校的世俗与理想
新闻作者:文: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李立 图: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吴小兵 通讯员 李涛  发布时间:2016年09月09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把小皮卡车停在街边,熄了火,瞿扬众抄起副驾驶座上装钱的腰包便往蔬菜批发市场赶。
  9月4日清晨6点,太阳还没有从绵延的大山中冒出头,这里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城最热闹的地方。瞿扬众脚步很快,直奔熟悉的批发门店。他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肉不能随便买,我定点的这家是冷鲜肉品牌店,学校一天要买1000多块钱的肉。”
  买了肉,瞿扬众又细细挑选了鸡蛋、豆制品、蔬菜、水果……除了寒暑假,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瞿扬众每天早上都会驱车到市场买菜,他熟悉每一种蔬菜的上市时节和价格浮动因素,“我经常跟妻子开玩笑,说如果学校办不下去了,我们去开个餐馆绝对没问题”。
  瞿扬众的正式身份,是永顺县荣众留守儿童学校的校长。这是当地唯一一所专门招收留守儿童的民办寄宿小学,由瞿扬众和妻子张荣——全县第一个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一起于2008年创办。
  他们与29名老师一道,共同守护着380名留守在学校的孩子。
  
夫妻筹钱,创办留守儿童托管学校
  外出打工,在永顺再平常不过;孩子留守,也就顺理成章。周围是绵延的武陵山脉,“山里到处是留守儿童”——但瞿扬众创办留守儿童学校的想法,还是源于17年前他在永顺县民族实验学校任教导主任时作的一项调研。
  “当时学校有很多孩子比较叛逆,经常违纪,而且厌学、孤僻。”这类孩子接触多了后,1999年,瞿扬众组织老师开始了一项名为“特殊家庭子女研究”的课题,“当时设想的是这些孩子可能都来自单亲家庭”。但随着研究的深入,瞿扬众发现,原先的设想有偏差,“这些所谓的‘双差生’,单亲家庭所占的比例并不高,很多孩子的父母都在,只是常年在外,没有时间照顾和教育孩子。”瞿扬众到县里其他学校一问,得到的反馈是他们那也有大批这样的孩子存在。
  当时的瞿扬众并不知道“留守儿童”的概念,但他已经意识到这些孩子身上的问题。从那时起,瞿扬众开始自学心理学,并于2003年在民族实验学校建立了一个心理辅导室。
  2008年,瞿扬众和妻子张荣借了8万元,一共投资12万元,在县城一个叫“猪儿行”的地方办起了留守儿童托管学校,夫妻俩的名字各拿一个字出来,就组成了学校的名字——荣众。


  
为孩子采购食材,校长成了“买菜能手”
  荣众留守儿童学校位于永顺县灵溪镇艾坪社区杨公桥组的城郊山脚,租借了县委党校的一片地。买完菜,瞿扬众带着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开着车往学校赶。
  “我们这的孩子比其他学校的吃饭厉害些。”在瞿扬众看来,荣众的孩子们“吃饭厉害”,一方面是因为孩子们每天的活动量大,另一方面,学校没有小卖部,孩子们吃零食少了,饭量自然见长。在荣众,学生不许私带零食,水果都是学校统一采购发放。偶尔有家长看望孩子时送来好吃的,瞿扬众也会动员家长要孩子把零食跟班上的同学一起分享。家长们也信服瞿扬众,“买来一大串香蕉,孩子们每人一根”。
  坚持每天亲自为学生采购食材,瞿扬众的考虑有两个:“380名孩子,每日四餐(晚上还要夜宵加餐——编者注),自己亲手买的原料才放心。”另一方面,当过永顺县民族实验学校教导主任的瞿扬众也很清楚食堂采购中的水分和猫腻。 此前,瞿扬众用背篓背过菜,用摩托车拉过菜,后来学生数量增多,他才咬咬牙买了现在这辆皮卡。
  载满食物的皮卡车在村道蜿蜒前行,穿过村子里错落的民房,终于在一片低矮的平房前停下。看门的大爷开了门,瞿扬众把车慢慢驶向食堂。校园里,三五成群的学生正在打扫卫生,见来了人,纷纷喊“瞿校长”,并同样礼貌地向同行的记者问好。


  
让“没法管”的孩子成为懂礼的孩子
  但这番和谐的场景、懂礼的学生,并非一开始便有。
  第一个被送到荣众留守儿童学校的孩子罗坚,是瞿扬众一位老同事罗老师的孙儿。因为儿子儿媳都在外打工,退休后的罗老师便接过了照顾孙儿的担子——但罗坚让自认“教了一辈子书,没有我管不好的孩子”的爷爷感到力不从心。
  早上5点钟,罗坚就要出门,说学校要求早到,并要爷爷给钱在外面吃早餐。一开始,罗老师并没感觉异常,认为学校抓得紧是好事。但后来,罗老师跟别的孩子家长一碰面,才知道学校根本没有要求孩子5点钟就到校。于是,罗老师特意起了个大早,悄悄跟着罗坚出门,这才发现,孙子直接进了网吧,把早餐钱用来上了网。
  又生气又心疼的罗老师想了个办法,他跟家门口的早餐店老板说好:以后我家孙儿来吃早餐你不要收他的钱,记账,月底统一结算。罗老师本想用这种方式让孙儿远离网吧,但没想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灵精怪的罗坚每天喊上10来个同学到餐馆吃饭,统一挂爷爷的账,私底下,罗坚再找同学要钱,继续上网。
  因为长期不吃早餐,罗坚被送到荣众时身体素质非常差。“都五年级了,还在尿床。”瞿扬众和张荣为他做心理疏导,又为他调理身体,纠正生活、学习习惯,罗坚这才慢慢地步入正轨。
  学生谭勇来荣众留守儿童学校之前,是在其姨父任职的学校读书。姨父姓周,是学校校长,还兼任谭勇班上的数学老师。谭勇不给姨父留面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管姨父叫“周哥”,引来哄堂大笑。
  谭勇跑长途客运的父母经常不在家,偶尔回家也是倒头就睡。此时,谭勇就趁机偷拿父母包里未清点过的车票钱。“一把把的抓,有一次偷了600多块,请同学吃辣条吃冰棍,一天就花掉了300多,被学校老师发现了。”瞿扬众说。
  在荣众留守儿童学校读6年级的彭凯父母离异,起初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爷爷奶奶在田里做农活时不幸触电身亡,彭凯只能跟着在广州打工的父亲去广州上学。“那个学校一千多人,一个班便有一百多人。”彭凯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老师根本管不过来,上课他总是睡觉,成绩一塌糊涂。做搬运工的父亲性子急,劈头盖脸就扇耳光,彭凯的一只耳朵都被打聋了。
  荣众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家长认为“没法管”或是“管不了”的。“贫穷并不是留守儿童面对的最大问题。”瞿扬众认为,严重缺乏父母的关爱与监督才是这些孩子的症结所在——担当起父母未尽到的责任,成了从瞿扬众夫妻到荣众一应老师的教育理想。


  快乐教室里有位“知心妈妈”
  瞿扬众并不讳言孩子们的留守儿童身份和他们身上存在的诸多问题。“刚进来的孩子,问题是最多的。”
  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打架。踢球时被撞了一下,洗澡时身上被溅了水,这些都会成为孩子们打架的起因。瞿扬众分析,这是因为孩子刚到一个新的环境中,内心没有安全感,再加上敏感和自卑,导致他们的敌对情绪和攻击性都很强。
  但荣众的老师们并不会责骂打架的孩子,甚至不会评判谁对谁错。“先讲道理,再利用中午或者晚饭后的休息时间,让犯错的孩子在一起写情况说明。不允许有错别字和病句,也不允许废话和涂改。”一遍不合格,就再写一遍,打架的两人还气鼓鼓的,也要重写。
  “一般写到第二遍的时候,孩子们就会结成‘统一战线联盟’,想着如何联合起来过老师这关了。”瞿扬众说,认识到错误之后,惩罚也要有:“清理卫生死角、洗拖把、清理花坛和菜地的杂草都行。”这办法效果出奇地好,一段时间之后,孩子们都学会了宽容和礼让。
  在荣众就读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四岁,磕磕碰碰一般也无大碍。但有的孩子“非常自闭自卑”,个别极端的甚至“有攻击或自杀倾向”,有的孩子“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理”,也有孩子“拼了命要往外面跑”,甚至还有孩子“半年被派出所抓了8次”……这些,才是让老师更为担忧的。
  面对问题,瞿扬众的妻子张荣在学校里的身份显得重要而特殊。作为全县第一个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张荣原本在县城一家医院工作,但自从丈夫创办留守儿童托管学校开始,张荣就全身心地投入进来。
  (下转A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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