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奶奶今年93岁了,精神仍然很好。她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牙齿已经掉了一半,笑的时候牙缺得很显眼。
去年我们一起去了橘子洲和洋湖湿地公园逛了逛。当经过贯穿湘江的南湖隧道,从江底下通过时,祖奶奶显得很兴奋,不停地和我们唠叨:“这个真神奇呀,居然能从水底下穿过,太神奇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啊!你老爷爷就没这个福气喽,他什么都没见着就走了,要是他还在,指不定会有多高兴哩!”
奶奶本来笑容满面的,说着说着就眼角挂了泪,她是想我的祖爷爷了。祖爷爷过世得早,在我爷爷几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那时,爷爷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和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两岁,弟弟还在祖奶奶的肚子里。老爷爷过世后,祖奶奶从此就没有再嫁,独自把爷爷姐弟四个带大,吃了很多苦,常人想不到的苦。
“你祖爷爷个小,长得还没我高,那时村里已经没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了,男人都被抓壮丁去打仗了。就因他个小,征兵的都看他不上,他才能留在村里,要不然啊,我还真可能嫁不了你祖爷爷呢!”祖奶奶个儿挺高,几姊妹在村里是有名的美人儿,只是生不逢时,嫁的男人要么个儿不高,要么有残疾,没一个嫁得如意的,奶奶还算是幸运的了。估摸着就像祖奶奶说的那样,青壮年都到外地当兵去了,留在本地的都是“老弱病残”,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有一天,我因为又怀了孕,饿得慌,你祖爷爷就不顾天黑出去找吃的,一不留神失足,淹死在池塘里了。”祖奶奶说着说着就动了情。
我不明就里:“祖爷爷为什么要晚上去找吃的呢?不能白天去吗?”
“你们现在幸福啊,随时有吃有穿,想买啥就买啥,想什么时候买就什么时候买。那时可是兵荒马乱的,白天随时有可能遭遇鬼子兵,白天躲都来不及,谁敢大白天出去啊?!再说了,即使家里有点吃的,日本鬼子一进村,就把吃的抢走了,谁敢反抗?反抗就会挨枪子儿。还有抗日的国军要打仗,也没吃的,他们的粮食也是我们老百姓供应啊!”
我瞪大眼睛听完祖奶奶一番话,内心唏嘘不已,真不知那时老一辈是怎么熬过来的,更难以想象祖奶奶身怀六甲,还带着三个幼儿,如何承受丈夫突然离世的打击。这不禁让我想起一部小说《烽火逃兵》写过的一段话:“烽火狼烟的岁月,战争改变了一个世界,也改变了无数个人生。”相比之下,我们这一代真是无比的幸福。快活的童年,无忧的少年,不为吃穿发愁,出门有车、有地铁、有隧道、有高铁、有飞机,想去哪就去哪,只因这是和平的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