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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6年01月22日> > 总第2607期 > a06 > 新闻内容
这些让女人又爱又恨的湖南方言啊……
新闻作者:采写: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凌晴  发布时间:2016年01月22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爱怜疼颤各不同——
常德方言:酒坛坛儿、吃茶姑儿,都是爹妈的小棉袄


  澧州方言是先祖们生活中信息交流的一种表现形式,很大程度上,犹如“哑巴谈恋爱,嘴巴一揪,那个意思就飞去了”。乡党易懂,彼此交流的话语中,对于同一物事的指代,往往因人而异,因情景不同而非。这一现象很多见,譬如说澧州先祖们对于“女儿”的称呼就有很多种,至今不少乡党还念在口头上,而至于大多数新世纪的人,可能就不甚了了了。
  个人搜集的关于“女儿”的称呼,基本上就有姑娘、丫头、姑儿、酒坛坛儿、吃茶姑儿……等等,现一一辨述如下。
  姑娘。这个称呼,与普通话中的称呼和指代无二致,不过在澧州的方言之中,说起来还要轻柔一些,往往会加上“我家的……”来表示亲昵。这个轻柔很重要,说重了,意义可能就变了。因为澧州方言中,对于“姑娘”的说法,还有一种指代,是指结了婚的女子。正如小女儿天真无邪羞涩胆怯,结婚之后的女子泼辣大方“五毒俱全”一样,昵称呼叫的口气口吻也有着轻重善恶的差别,其中的细微,不可不察,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为了避免误会,方言中又将已婚的女子,称作了“姑娘家”,再一口舌彻底水土地域化,干脆变成了“姑娘嘎”。
  丫头。本义是婢女,下等人。但是,在澧州方言中,却有了一种爱怜的亲情。特别是在普通百姓家,不仅称呼普遍,而且娇惯连连。富人家虽然也有女儿富养的习俗,但为了能够富贵无恙,常常信奉“贱名好养”的古俗,依然叫她们“丫头”,拳拳爱意,呼之欲出。
  姑儿(女子)。这种称呼更加亲昵,与男儿(男子)相对,更加加重了称呼者对于女儿的殷殷希望。在那个长期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只重男儿男子,然而,在澧州先祖这儿,把女儿也视作了“儿”、“子”,认为女儿(女子)也应该有同男儿一样的平等地位。管窥蠡测,澧州先祖的平权思想由此可见一斑。
  酒坛坛儿。这样的称呼,可能是父亲的一个专利,也是父亲的最大满足。也许,生活的全部乐趣,尽在此中了。“壶中日月长,袖里乾坤大”,父亲的后半生,就全指望女儿的孝敬和供奉了。不论是从实践经验来看还是从现代的观念来看,女儿的亲近,是最能够落到实处的一件事儿。很多时候,儿子是指望不上的,能够给你一碗饭饱肚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酒、肉、菜等更高的奢望?酒坛坛儿,那可是源源不断的幸福哦!
  吃茶姑儿。这是对于一个特殊阶段女子的独特称呼,可以界定为二八姝丽、豆蔻年华而又未婚的女子。根据澧州的风俗,女子结婚的时节,是要请亲朋好友吃茶的。吃茶是一个仪式,也是一个祝福的机会。结了婚的女子,就再没有享受“吃茶姑儿”这个称呼的资格了。而未发育成熟的小女子,距离结婚的法定年龄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而,也还没有资格享用这个称呼。正因这个称呼所含有的年龄阶段的特殊性,澧州方言中据此产生了一个黑色幽默式的歇后语,广泛应用于日常,叫做:“吃茶姑儿穿大腰裤——无事防有事。”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的这首七绝的意境,好似贴合澧州先祖们对于女儿爱怜疼颤的不尽情怀。
  
最亲切原始的古音遗存——
娄底方言:一声“咿呀”,慈母启蒙最深情


  娄底方言属老湘语中的娄邵片区,呈现出典型的“十里不同音”特点。细分而言,从东往西,双峰和娄星区为第一区,涟源为第二区,冷水江与新化为第三区。该地区方言与现代普通话差距较大,难以与之外的新湘语、官话或其他方言沟通。娄底方言对女性的称谓形式多样、来源广泛、生动活泼。不久前,“土著民”公众号就“娄底方言中对女性的称谓”发起调查,从中可见一斑。
  总体说来,娄底方言对女性的称谓,可分为群体称谓、个体称谓或相互称谓。群体称谓,比如老姥(姆)子,指代所有老年女性;堂客们、女人家,指所有已婚女性;妹唧(崽)、妹头细唧,指女孩。个体称谓,如:姆妈、娘佬子,指母亲;家娘,指丈夫的母亲;后来娘,指继母;嫚嫚,指父亲的妹妹;大娘,指母亲的姐姐;老姥(姆)、堂客,指妻子;满满,指丈夫的妹妹(而满叔则指丈夫的弟弟);姨妹子,指妻子的妹妹,等等。相互称谓,比如叔伯姆,是兄弟妻子之间的称谓;姊妹,是姐妹之间的互称。
  这些女性称谓,表现形式非常丰富,来源也很多样。
  比如上文提到的“老姆”,实则为“老姥”,是古汉语词的遗存。“又尝在蕺山见一老姥”(《晋书·王羲之传》),“老姥”,即老年妇女。
  娄底方言中有不少地方称母亲为“姆妈”、“嗯妈”,其来自于婴儿发出的第一声“妈妈”的呼唤。所以虽然是双音节词,但实则更像是模拟一种声音,其首字只是一个鼻音前缀。这种构词方式,是最亲切、最原始、最具亲情味的。在双峰县青树坪方言中,还有直接把母亲唤作“咿呀”的,直接反映了母亲是孩子“咿呀学语”的第一导师。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新一代娄底人已经很少用这些称呼了。
  娄底方言中对人物称谓的来源,更多的是在名词后加上后缀,组合成一大批富有特色且有规律可循的方言词汇。
  加后缀“唧”,在女性称呼中极为多见。如上文提到过的“妹唧”,又如“毛毛唧”,指婴儿。再如对近亲的称呼:“太唧”,指曾祖母;“媠唧”,指父亲的姐姐;“姨唧”,指母亲的妹妹;“婶唧”,指叔叔的妻子;“伯唧”,指伯父的妻子,等等。在双峰县的青树坪、三塘铺、甘棠一带,对伯父的妻子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称呼,“娘唧”。此外,后缀如加的是个“粒”字,则多有可爱之意,如“妹粒”、“妹粒牯”(均指小妹子)。
  
■ 专家点评
  
“菊花”不再高洁,“同志”也没了革命情谊——
语言面貌更迭并不鲜见
  万物随时光变迁,语言也不例外。
  湖南方言表示妻子的“堂客”,是家里大堂的客人。词的创造理据非常客气,尊重嫁到家里来的女性。而现在说普通话的人,却常用“堂客”来调侃比较现实,或是从语言到行为上都不那么讲究的女孩儿。
  坨坨妹子,在方言中原本并无贬义,现在却常被人们用来形容身材不很标致,但是开朗不怕嘲笑的女性,是用故意贬低别人的手段获得语言幽默效果。
  语言是信息工具,同时也是艺术,因为人类是有想象力、有趣味的精神动物。艺术性强的语言就变成文学,艺术性强的文字就变成书法。无论什么语言,包括方言,以及相应的文字,都有这样的艺术。
  语言临时的艺术用法久了,就可能改变语言面貌。现在我们不经过学习,便无法理解古代的汉语、其他方言地区的汉语,这就是语言使用和演变的结果。有时,语言的演变会让人难以接受,例如长沙方言的“娭毑”和“嗲嗲”,表示的是“奶奶”和“爷爷”,在衡山方言中却成了“妈妈”和“爸爸”(正在消失,被新的称呼取代)。
  而在互联网时代,网络语言突出表现了语言的创新,例如“菊花”、“同志”等词汇出现的语义流变;而另一些创新则导致了泥沙俱下。例如把意思是“我操”的闽南方言叹词“哇塞”,无知地从台湾引进大陆普通话。又如,没有羞耻感地故意使用“草泥马”、“傻逼”等脏词。再如,骂了“你妈的”还不过瘾,还搬出了一个“你妹”。所以说,语言会不停地更新,哪怕骂人的话都在被包装,更何况方言呢?
  
■编后
  曾有人说,能够将越来越雷同的城市区分开来的,要么就是城市上空飘荡的食物香气,要么就是回响在耳边的各式方言。
  不可否认的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方言的价值一度被大众忽视。但现在,情况正悄悄地发生着改变。不久前,湖南著名主持人汪涵自掏465万元,发起湖南方言调查“響應”计划,引起文化界关注。而从官方到民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方言的重要性,走入到保护方言、传承方言的队伍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主办的“国际母语日”活动正在中国各地开花,各省市电视台举办的“方言听写大赛”、“方言歌曲创作大赛”妙趣横生,而在网络和各大社交平台上,也涌动着一波波“玩转”方言的热潮,一篇篇“某某地区方言六级考试”的帖子在微信朋友圈刷屏,一段段网友自发用方言配音的“汤姆猫”视频在网络上被疯转……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方言是维系地方文化的纽带。它不仅为老一辈所津津乐道,也逐渐在年轻群体中复苏。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在面对现实的巨大挑战和城市的陌生感时,一句乡音,往往能够带给他们满满的稳定感与踏实感——普通话支撑着我们走四方,但回过头来,乡音无改,才是承载乡愁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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