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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快乐
新闻作者:红肚兜儿  发布时间:2015年11月03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北方孩子,小时候都爱看那一部动画片《雪娃娃》——小男孩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后来,妈妈出门,留他一个人在家,睡着时,房子失了火。雪娃娃为了救他,在炽烈的火中被融化了。
  自从看过《雪娃娃》,我开始喜欢堆雪人。隆冬的雪,漫天地撒下厚厚一层,我肯定是全家第一个欢呼雀跃,扛着扫帚冲出去的人。
  下雪,其实没有声音,文字里爱用“籁籁”形容,如果不刮风的话,下雪的声音很轻,轻得非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贴着窗口仔细地听,还要是鹅毛大雪才行。很多个夜晚,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雪就孜孜不倦地下成一片。早上开了门,一片刺目的白,地上、房顶上、树上,还有昨夜忘了推进屋的自行车上,由近及远,彻彻底底的白。看的人总是忍不住哈一口热气,说:“啊……下雪了!”
  下过雪的清晨,寂静,冰冷,连麻雀都不肯出窝儿。穿着牛皮大头靴在巷子里“咯吱咯吱”地走,身后留下一串黑脚印。
  在我小时候,北方的冬天还要更冷些,早上玻璃窗上会结一层冰霜。冰霜很好看,像花、树或星星,又白又冷,凝结在玻璃上,用手指按一会儿,上面就出现一个椭圆形小孔,像猫眼。往外看去,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很高,满树干枯的枝丫粗糙灰黑,张牙舞爪。我喜欢从被窝里爬出来,拉开窗帘,趁着全身都热乎乎的,伸出舌头去舔那些冰霜——一股略带刺痛的冷侵入口腔,舌尖瞬间变得麻木,浑身打个冷战,“咝溜”缩回舌头——然后,偷偷地,在大人还没发现的时候,再舔一下,再舔一下,无比刺激和醒神。
  雪挂也常有。某一天早上起来,所有树的树枝都被一层霜裹住,变成白色,在孩子眼中,像蘸满了白糖。它是唯一能让树在冬天变得好看的东西。小孩子们会吃得饱饱的,穿得厚厚的,约上小伙伴一起去向这些披满雪挂的树“进攻”,站在树下,吸一口气,伸出右脚,使尽力气往树身上踹去——“咚”一声,雪挂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小孩子的头发上、脸上、脖子里、棉衣上,一群鼓鼓囊囊的小身影嘻笑着逃开,不停地拍打着全身。
  下雪的时候不冷,雪化时才冷,那种冷,侵入皮肉,冷得人直咬牙。不管什么靴子都能冻透,如果长时间不动,十个脚趾就会又冷又疼,像刀割一样,像要被撕裂一样。下巴僵硬,说话说不清楚,鼻子奇红,人眯着眼睛。生冻疮是常有的事,有同学的手肿得像一个烤焦的大面包,握笔都握不紧。
  大一些,懂得了爱美,遂不愿在冬天穿那么笨重,只肯穿一条薄毛裤,甚至,一条秋裤。整个人在教室里冻得几乎背过气去,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脑袋迟钝得听不明白老师讲啥。唯独整个人是纤细的,在一堆棉袄棉裤中间亭亭玉立,而脸色半死不活,狰狞青白,吓得别人不敢多看。男生更抗冻,厉害的,只穿一条牛仔裤,搓着手耸着肩走进教室,还能露出潇洒笑容。一到课间,他们就不停地跑来蹦去,像一群发了狂的猴子,那一身单衣在深冬里脆弱不堪,全靠主人的意志力熬过每一天。
  其实,近些年,北方的冬天已经不太冷了,暖气很热,大衣羽绒服质量很好,气温也确实升高了。但对冬天,还是有些余恨未消,总觉得它冷得过分,冷得扰人,因为它的冷,把夏天压缩得只剩4个月。女人想穿短裙,想露一露“春光”,都得着急忙慌地在这4个月里完成,10月一过,一场秋雨一场寒,再穿裙子,里面要套一条薄毛裤。北方的天,该冷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犹豫,铺天盖地冷下来,你少穿一件,它都会让你尝苦头。
  我这个北方人对北方的冬天抱怨了这些年,终于是灵机一动,来到广州。说实话,欢天喜地了一阵子,衣橱里的裙子买了一大堆,天天换着花样地穿,愉悦地认为这才是属于女人的气候,热得诱人,一度升高一度,不声不响地剥下你一层层衣服,简直像一出情色大戏嘛!过了10月,北方的朋友在电话里说,晚上睡觉要关窗户盖棉被,听得我特别幸灾乐祸,哈哈哈,我们还穿吊带衫呐!
  只是,但是,可是……怎么能一直这样热呢?持续不断地,愈来愈烈地,没日没夜地,热,热,热。热得人失魂落魄,热得人懒洋洋,热得人没了一点儿斗志。甚至,热得令人难过,而且难过时流下的是汗水。北方生长的人,对付不了南方的热,心情总是阴郁,就算不说,其实心里想的惦记的是——北方的冬天。
  北方的冬天,我的冬天,北风呼啸,雪花漫天,冰冻的天地僵硬而清澈。冷,亲切的冷,让人裹紧大衣,加快脚步。那时的冬天,门上挂着厚厚的棉门帘,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白气,木头窗户有干燥的裂纹,巷子里传来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我抓一把零钱就踩着大棉靴子“噔噔噔”跑出去,那一串裹着冰糖的山楂……我的冬天,我一直舍不得我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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