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A03版)
　　
婚纱摄影师“操刀”四维彩超仪
　　10月5日，记者在长沙市岳麓区某私立医院门口收到一张广告传单，宣传的正是四维彩超相册，该机构宣称“已引进最新的百万四维彩超仪，专为准妈妈服务”。
　　随后，记者来到这家位于桐梓坡路的儿童摄影中心。从装修上看，该儿童摄影中心与普通影楼并无不同，但经工作人员介绍，摄影中心有“秘密武器”，“能帮准妈妈们提前看到孩子的笑容”。
　　记者上楼后看到，该摄影中心二楼大厅的中央正摆放着一台四维彩超仪，一边的柜台上还放着几本相册，工作人员称：“这是成功拍摄好的‘零岁相册’，作为模版给顾客参考。”
　　从相册上看，画面上的胎儿的确角度各异，表情丰富，但当记者问及拍摄四维彩超是否影响胎儿健康时，工作人员肯定地摇摇头：“医院都有的项目，怎么可能影响健康?”同时，记者也了解到，该摄影机构内负责操作四维彩超仪的都是婚纱摄影师，并没有经过专业培训。
　　尽管“生手”操作仪器加大了风险，但相比起私立医院，摄影机构推出的各色四维彩超套餐在价格上仍有很大的吸引力。据某家能拍摄四维彩超的摄影机构工作人员透露，该机构四维彩超的套餐价格为1200元，单期拍摄价格为420元。该工作人员也特别强调，他们只提供胎儿影像的拍摄和录制，属于非医用，不负后期责任。而另一名已经离职的周姓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拍摄胎儿照片已成影楼的“金矿”，因为四维彩超的后期维护费用很低，在使用过程中仅需要付出人工和超声耦合剂的成本。
　　记者粗略计算发现，按照目前400元/次的市场价格，1天拍摄20人次，即便引进一台100万元左右的GE彩超仪，也只需125天(约4个月)就能收回成本，如果采用国产四维彩超仪，则回本速度更快，仅需一个月左右。
　　尽管正常来说四维彩超仪只卖给有资质的医疗机构，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获取一台仪器并不是什么难事。一名在私立医院工作多年的负责人陈先生向记者透露，“有钱有关系，一般买不到的仪器都能‘捡漏’”。
　　所谓“捡漏”，也就是那些公立医院用不着的、小诊所用不起的机器，最终落到私人经销商手里。这样买机器更便宜，也更“安全”。
　　“买卖双方都不会涉及资质问题，公开的进口货，只管成交。”陈先生说，在国内，将医疗器械销售给个人的行为，依据目前的法规，并不属于禁止范围，所以，买卖双方都会更在意交易是否成功，而并不会过多考虑使用风险。
　　
操作四维彩超有“国标”
　　超声技术面世短短五十多年中，从黑白到彩色，从二维到三维，直到出现加入时间维度的“四维”——不仅仅是在中国，2000年之后，“胎儿彩超留念”的概念在多个国家出现。FDA公共关系官员詹妮弗·哈利斯基承认，技术的发展让监管医疗器械最权威的FDA恐慌，因为被广泛宣传的胎儿“四维彩超”技术，“取悦客户”的商业意义远大于医学诊断价值。
　　也是从那时开始，以国际妇产科超声学会、FDA为代表的国际机构就陆续发出安全警告和声明，共识包括进行彩超诊断，需有必要的医学指征;超声仪必须由受训的专业人士操作等。最重要的是，在保证获得必要诊断信息的前提下，要尽可能减小“声输出”的强度。
　　在FDA2014年底发布的警告中，就提到了超声可能造成的两种危害：人体组织升温和组织液中产生小气泡。同时，他们也提醒，目前的四维彩超技术并不能完全做到胎儿畸形的筛查工作。
　　“所以，当别人问我为什么做了那么多次四维彩超，却还是没能检查出宝宝的问题时，我都会告诉他们，目前并没有什么医学技术能够百分百筛查出宝宝的疾病，普通的B超做不到，四维彩超同样不行。”然而，对于FDA提出“四维彩超伤害宝宝健康”的说法，田艾军则更倾向于“不是科技本身有问题，是操作技术的失误”——比如，为了拍到让顾客满意的胎儿表情，不少私人摄影机构往往会忽略长时间将探头放在固定部位可能给胎儿带来的伤害。
　　然而，操作四维彩超，却是早有“国家标准”。1995年6月1日，出于对母婴健康的关注，国家制定并实施了《母婴保健法》;2003年5月1日，国家卫生部制定的《产前诊断技术管理办法》正式施行。卫生部的文件中规定：产前诊断只能在卫生主管部门批准的医疗机构，由具有资质的专业人员进行。
　　“国家早有要求，四维彩超的操作者需要是主治医师以上级别，通过正规培训，并每三年换一次证。”田艾军说，为此，湖南省卫计委曾委托湖南省妇幼保健院开办了产前诊断母婴保健技术服务岗前培训班，针对全省医院的B超操作者进行培训，“只是这不是强制性的培训，无法做到100%的监管到位”。
　　田艾军表示，目前我国申请开展产前诊断技术的医疗保健机构，是由所属省级卫生行政部门审查批准，她希望未来我国在四维彩超监管市场能进一步提高准入门槛，以保障胎儿健康。

　　
■田艾军医生支招
　　
准妈妈：孕期B超别任性
　　★四维彩超并非更高级，长时间照射或对胎儿发育不利
　　通常整个孕期做3-4次B超即可。第一次是早孕阶段，一般在怀孕的11-14周，目的是排除宫外孕，检查胚胎是否存活;第二次是孕中期，一般是在18-24周，目的是筛查胎儿有无畸形;第三次是孕晚期，一般在32-36周，检查胎位、胎盘、羊水，确定分娩时间。
　　★孕期超声检查并非多多益善，四维彩超更需谨慎择时
　　虽然孕期B超检查比较安全，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整个妊娠期可以随意做B超检查，而没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通常来说，孕妇做四维彩超的最佳时间是怀孕20-28周的时候，因为这个时段胎儿的肢体及各主要脏器已经全部发育，而且羊水较适合做胎儿畸形筛查。但因孕妇的个体差异，个人的具体时间还要征求正规医院的专科医生意见。怀孕1-2个月的时候不建议去做四维彩超。
　　★“一棒打死”B超没必要，医学诊断应重于“拍照留影”
　　B超技术被公认为安全的产前检查技术，不存在射线、光波和电磁波等方面的辐射，国家规定产前检查中有三次B超检查，以判断胎儿是否健康;但彩超能量大于普通B超，操作也得看人员的资质、熟练程度，还有掌握的照射时间，应避免对着一个器官连续照射很长时间，还要控制最小剂量。因此，准妈妈一定要到正规医院，由专业医师进行B超操作。
　　
■链接
　　
国外超声筛查怎么做
　　在好奇心满满的准父母眼里，超声是可以用来“看宝宝”的;但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国外，医生们基本认为超声只用于胎儿畸形排查。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胎儿医学中心博士杨艳东曾经在英国排名前三的医院King’s College Hospital工作一年半，她向记者讲述了国外的中孕排畸超声是怎么做的。
　　★关于名称：胎儿畸形筛查超声
　　这是政府规定孕妇必须做的检查。国际上胎儿筛查指南中，有明确规定的B超(二维)和彩色多普勒(彩超)的平面用于排查胎儿的畸形，三维四维并不列入常规筛查内容。
　　★关于时间
　　英国采用的是18-23周，医院给大部分孕妇预约的时间是19-21周。此时胎儿的骨骼没有太多钙化，胎儿的活动空间大，超声有足够的穿透能力观察到胎儿的大部分细节。除了胎儿其他器官的观察以外，这个时候胎儿的面部、肢体和脊柱比孕周大时更容易观察。我国通常采用20-24周行中孕排畸筛查。很多孕妇以为胎儿越大越看得清，其实是不对的。
　　★关于陪伴
　　允许丈夫甚至孩子陪伴，和孕妇一起观看医生进行超声扫查，医生也会适当地讲解。但对超声图像拍照和摄像是禁止的。
　　★关于报告
　　英国公立医院的超声报告通常不包括图像。在King’s College Hospital，如果孕妇和家属想要照片可以去买，3镑一张，所得收入作为慈善捐款。照片是用热敏纸打印的黑白照片，通常是胎儿侧面的二维照片。
　　(据《家庭医生》)
　　
■编后
　　有一句四维彩超的广告，叫“让爸爸妈妈的爱更放心”。在不少父母眼里，“亲眼所见”要好过糊里糊涂的听医生的专业术语。而除了排除畸形外，私下告知性别、满足情感需求，这也是四维彩超服务受捧的原因。
　　尽管频繁且不规范的操作很可能伤及胎儿，但胎儿摄影背后高达160亿元人民币的潜在市场，仍让不少人心痒。而在中国现有的法律中，“胎儿摄影机构”却一直处在监管的灰色地带。根据卫生部2002年发布的《产前诊断技术管理办法》，申请开展产前诊断技术的医疗保健机构，由所属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审查批准。对超越许可范围擅自从事产前诊断医疗机构的处罚，参照了母婴保健法和《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的规定，由卫生行政部门进行警告，违法所得不足5000元，处罚款;情节严重的，则面临吊销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
　　然而，卫生部该办法针对的也是“医疗保健机构”，但如今许多胎儿摄影机构只有工商注册手续，企业性质是“摄影公司”，“胎儿摄影公司”并不是该办法的管辖范围。此外，用彩超仪对胎儿头部和手部的摄影，究竟是否属于“开展产前诊断技术”?目前，法律也没有明确规定。
　　监管的尴尬，也可能带来维权无门的局面——明知有风险，何必偏向虎山行?不如把那份满载爱意的好奇好好收藏，也别再让一张照片为难尚未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