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朋友说，多年前农村的一个夜晚，他正蹲在一个四面漏风的茅房里，纵情排泻。突然间，就听见“吱”的一声，一团黏乎乎凉嗖嗖的物体自茅坑之中“噌”地蹿上来，贴着他的半个屁股呼啸而过，沾了他一身大粪——他吓得连裤子都顾不上提，甩着半截屁股跑出老远，惊慌失措地哆嗦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是一只老鼠。
　　另一位朋友说起老鼠，则有些惊怵的意味。
　　她八九岁的时候，有天晚上听到柜子下面有动静，就拿着手电筒伏在地上往里面照，只见一只身大如斗的硕鼠正呲着两颗明晃晃的大门牙直勾勾地望着她，那两只绿豆眼发出的贼光，毫无畏惧之色。她吓得尖叫一声，扔掉手电筒夺路而逃。那一晚她心惊肉跳，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两只贼溜溜的鼠目，盯着她，作势要扑上来。
　　与老鼠有关的故事，第一要素是，吓了一跳。
　　很多人怕老鼠，尤其女人。以前住过一栋老旧的小区，那里盛产一种老鼠，个头和胆子都极大，状如变异品种，行动起来明目张胆。天色一暗，它们就开始在树林草丛里“悉悉索索”。最惊险的是夜里有独身一人的女性回来，在小区的路上走着走着，忽然一只肥鼠叫嚣着从她脚面上跑过，直把那女人吓得花容失色、骇叫连连，跌跌撞撞地扑回家去。它们呢，乐不可支，继续欢快地嬉戏。
　　老房子一般都有老鼠的踪迹，若常备捕鼠笼，时而有斩获。我住这种老房子的时候，隔壁有位新租客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听说我的捕鼠笼真的捕到过老鼠，她饱经风霜的脸就露出孩子一样的恐惧，吓得捂住胸口说：“天呐!老鼠!你不怕么……”
　　呵，为什么要怕?又不是老虎。况且，一个女孩子表现出害怕，为的是有一个英雄跳出来替她挡险灭灾，所以她只管放心尖叫“啊呀……老鼠”，剩下的就看那个男人的身手了。若这女孩子一个人住，任她叫破喉咙又有何用?老鼠还在，英雄也没出现。
　　所以，必须不怕。
　　小时候，在储物间的旧纸箱里见到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十几只吧，一颗带壳花生那么大，粉红色，热乎乎，闭着眼睛。我就用手把它们捧出来，撒到院子里喂鸡——那些鸡毫不客气，尖利的嘴一下就把小老鼠啄成两半，血肉模糊，一块一块吞下去。当时还觉得很好玩，到处搜寻鼠窝，现在想起来，真是惨案一桩。
　　那时捕鼠夹逮到的老鼠，大的就给我爸直接用铁掀拍死，小的就交到我手里——在旧盆子里盛满水，把老鼠丢进去，它会一圈圈地游泳。然后，就用一根树枝把它压到水底，一串串小气泡冒上来，它就淹死了。这也是惨案一桩。
　　不知是否因为从小就手段恶劣，所以我从来没怕过老鼠。有次在女友的宿舍出现一只老鼠，小小的，慌不择路地四处跑。女友吓得缩在床角不敢下来，我关起门，举着扫帚追打，一阵“乒乓”乱战，最后被我一脚踩死了。而自家捕鼠笼捕到的老鼠，会架在炉子上执火烤酷刑，一时间糊味弥漫、鼠嚎震天。
　　没想到长大后的手段还是这么恶劣。但这么做的好处是，每一次对受捕之鼠严刑拷打过后，老房子里大半年都没有老鼠的踪影——它们也知道害怕吧?上中学时读过一篇文章，大意是未来就算人类灭绝，老鼠还可以存活下去。这一点颇值得敬重，某种意义上说，它算人类的“接班鼠”。而且，老鼠除了恶心和脏，也在这个丰衣足食的时代给了我们的男人展示雄性威力的机会，让那些胆小的女人躲到他身后吧，由他来做一个身手矫健的打鼠英雄。
　　不过，很快就觉得，会打鼠算哪门子英雄?猫都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