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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5年07月21日> > 总第2556期 > a04 > 新闻内容
革命伉俪:一文一武共硝烟
新闻作者:口述:赵贺勋 张生荣 记录: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凌晴 摄影: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吴小兵  发布时间:2015年07月21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上接A03版)
  我本来还没打算结婚的,可一听张生荣这么优秀,我当家的嫂子也对他很是满意。经过他们里里外外做工作,我认真考虑之后,最终同意了。
  在杨成武的爱人赵志珍的张罗下,部队为我们特批了6角钱,这相当于张生荣一个月的军饷。张罗几桌饭菜请大家吃了一顿,这就表示我们正式结婚了。
  之后的十几年里,我先后孕育了十来个小生命。可惜的是,因为条件恶劣,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活下来。从解放战争起,我一路跟随他,先后在察哈尔军区、四野补训师、湖南军区等地工作……
  就这样,原本只在一块儿吃三天饭,结果却在一口锅里吃了69年。
  戏,从那时起我就没有演过了,快板倒是还能来一段:“太行山高又高,十万大军在山腰,神出鬼没战术好,我们的大军在山腰!”


  
为大渡河勇士吹响冲锋号
  作为一名司号员,号角是张生荣的武器。司号员是中国人民军队曾经独有的一个兵种,其主要职责是吹军号。“司号员鼓鼓嘴,千军万马跑断腿”,这句当年流传在军营中的顺口溜,形象地说明了司号兵的重要地位。
  我父亲1927年参加了地下党,是村苏维埃主席。当时村里成立了赤卫队、少先队和儿童团,我9岁就参加了儿童团,当过班长和排长,背上自己做的小木枪,在村子周围的路口站岗放哨、查路条。12岁,我报名参军,母亲心疼我年幼体弱不同意,等到我第三次报名时,她才哭着答应了。1931年10月,我如愿以偿加入了中央红军(后改称“红一方面军”),在独立第3师8团当团长的勤务兵。
  1934年8月的一天,首长跟我们说,部队要出发,要打到白区去。我们当时并不知道,长征在此时便已开始了。那一年我15岁,已经是一名司号员了。
  在战斗中,司号员是指挥官的左右手。所有号令加起来有上百种,不同部队的号令都有它独特的密码。通常,“嘀嗒嗒嘀嘀嘀-嘀嗒嗒嘀嘀嘀”,这是冲锋号;“嗒哩嗒嗒嗒嗒嗒哩-嗒哩嗒嗒嗒嗒嗒嗒”,这是前进号;还有起床号、休息号、吃饭号、疏散号、紧急集合号……
  当年红军强渡大渡河,就是我们吹响的冲锋号。
  1935年5月,蒋介石欲凭借大渡河天险,歼灭红军于大渡河南岸,红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北岸渡口。5月25日,占领了安顺场的红军先遣队红一师红一团,组织18名勇士强渡大渡河。
  那河水好急,对岸又有敌人碉堡封锁渡口,当时我们只找到了一艘小船,勇士们得分两批过河。在我们吹响冲锋号的一刹那,岸上轻、重武器同时开火,以作掩护。政委肖华就站在南岸河边,领着我们吹冲锋号。在嘹亮的军号声中,勇士们迎着川军的枪弹炮火,冒死向北岸突击,最后强渡成功。
  
平型关阻击,军号用处大
  1937年,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同年8月,张生荣所在的红一师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一一五师,他担任独立团团部司号长。开国上将杨成武时任独立团团长。
  在平型关战役中,一一五师独立团阻击了敌人援军三天三夜,歼敌300余人,为兄弟部队歼灭平型关日军争取了宝贵时间。
  1937年7月,我们从陕西的遵宁县出发,东渡黄河,乘火车北上奔赴抗日前线。到达太原郊区车站时,成群结队的工人、学生见到我们,边高呼着“打鬼子的队伍来了”,边用箩筐挑来花生、红枣、煮熟的鸡蛋,一个劲儿地往车厢里倒,战士们接不过来,车厢过道里到处都是他们扔进来的礼物。火车开动时,团长杨成武命令我吹响前进号,战士们唱起前进歌曲,奔赴前线。
  1937年9月23日清晨,杨成武率领我们分三路,向腰站急行军。我们到达时,日军已先占领了山上马鞍形的隘口驿马岭。杨成武果断下令突袭,战士们猛打猛冲,一下将敌人击溃,击毙敌人几十名、战马数匹,还缴获了一面日本国旗。
  下午4时,敌军增援部队前来,敌我双方对峙在白羊壁、安京一线上。经侦查得知,敌人有一个中队的兵力,杨成武团长先是派一个营去阻击,与敌交火后才知道,敌人一个中队比八路军一个团的兵力还要多。杨成武团长等领导研究后,命令我吹起冲锋号。我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在枪林弹雨中,把冲锋旋律吹了无数遍。指战员们在号声的鼓舞下,战斗气势高涨。各连队的司号员听到我的号音后,也一齐吹响了冲锋号。随即其他两个营也跟着冲了上来。振聋发聩的冲锋号声把敌人搞得云里雾里,以为我们是大部队,相峙之下,根本不能前进半步。
  次日,我团趁着晨雾,又在冯家沟打了一个漂亮的埋伏战,拖住了一支想向平型关增援的日军运输部队。当平型关大捷战报传来后,我团的阻击任务完成了,准备按上级命令撤出战斗。在撤退之前,杨成武团长指示我们,继续向山上的敌人发起佯攻,蒙蔽敌人,命令我再次吹响冲锋号。敌人听到号音,机关枪、迫击炮一齐向我们打来。在十几分钟冲锋号声的掩护下,我们的部队都已撤出了战斗,敌人的炮火还在那里响个不停,完完全全是放空炮。
  
为白求恩葬礼吹奏哀乐
  1939年9月,张生荣来到晋察冀军区一分区,担任司令部司号长兼司号连长。在这里,他见到了把中国人民的抗日事业当作己任的白求恩大夫。
  1938年底,白求恩大夫来到晋察冀一分区,帮助部队提高医疗水平。
  我记得,在司令部为他准备的欢迎会上,他首先装老人,衰弱得腰都直不起来,随即又把背挺直了,精神抖擞地对大家说:“我才四十几岁,是个正当年的外国人。”他的乐观与幽默逗乐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晋察冀地区,白求恩大夫工作了两年。他的医疗技术高超,战士们都说,有了白求恩大夫,打鬼子负了伤也不怕。
  可惜的是,1939年11月12日,白求恩大夫在医治伤员时因手术感染败血症,在河北唐县去世。这时,日军因在黄土岭惨败,更加疯狂地对边区进行扫荡。尽管这样,聂荣臻司令员仍决定为白求恩大夫举行殡殓典礼。
  17日,上级命令我带着一分区司令部司号连的全体司号员参加葬礼。我们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吹响号角,此时的号角不再嘹亮高亢,只表达了无限的哀思。
  
宁可不当官,也要痛痛快快杀鬼子
  为了给华北战场的八路军培训军政干部,1938年12月,党中央、中央军委决定,抗日军政大学组建第二分校。此后的4年多里,这里先后培养出了武工队长、游击队长、县大队长和八路军师团一级的干部共2万多人。张生荣,就是其中之一。
  1942年6月,作为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司号长,我被派往晋察冀抗大二分校学习了一年的军事。次年4月,组织上准备安排我去晋察冀一分区政治部任指导员,与我谈话时,我表示,我想上战场去打仗、杀鬼子。
  可当时因为种种原因,要打仗就只能被安排当副排长。但我想得开,副排长就副排长,我不图官,不图名,当了那么多年号兵,还是想跟敌人真刀真枪干一场。于是,我成了晋察冀一分区20团3连1排的副排长。
  “他这辈子做了不少的傻事,不当指导员去当副排长,后来又放着警备股长不当,去当通讯副股长,等到解放后他任浏阳兵役局长时,还只是个团级,比起跟他一起参加革命的老红军,落后了一截。”老伴赵贺勋虽然说着老头子傻,但张生荣一生获战功无数,三级八一勋章、三级独立自由勋章、解放勋章、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也许在她眼中,“傻”丈夫自是真英雄。
  (张生荣言谈,部分摘自其回忆录)
  
记者手记
  英雄老矣,美人迟暮。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一度让我以为采访无法再进行下去。96岁的张生荣听力已经很差,你在他耳边大声提问,他依然表情茫然;赵贺勋眼睛不好,半米开外,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但请允许我用“神奇”二字来形容此后的发现——张生荣老人虽然耳背,但视力极好,A4纸上的5号字,他竟字字可辨,用文字提问,他便能领会,还将资料中有关妻子的内容念给她听;赵贺勋眼神不好,但听力极为聪敏,老伴儿听不清的问题,她可以字字句句清楚地代他回答……
  突然被这幕场景感动,它将我从血肉模糊、硝烟四起的残酷战争中剥离。正如当年她军歌嘹亮、他号角铿锵,硬朗的风骨、红色的情怀背后,英雄长出了血肉,铁血也充满柔情——而如今这样的生活,也许正是当年舍生取义的革命者们的初衷和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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