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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苗家姑娘节看到了什么
新闻作者:文/刘瑞君  发布时间:2015年06月05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四十岁的这张老脸,依旧和三十年前一样见不得人,所以一向是不出大门的。然而老的是脸,不是心。当诱惑袭来,不能不心如鹿撞,不能不拟把疏狂图一醉。所以,绥宁的苗族四月八姑娘节,我来了。
  从鸭田到金石桥,从金石桥到邵阳,从邵阳到绥宁,我由衷地赞美和沉醉于乡间的宁静自适,但我没办法欣赏这一路折腾。大概一切事情,都不能两全其美。
  同行的人,看起来都那么“高大上”,唯有我是尘埃,将鼠目寸光偷偷往人堆里扫射,找不到一张叫得出名字的脸,好像一不小心潜入上流社会,瞬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不过,这才自由自在。至少不必找词来敷衍礼节人情,心里纯粹得只剩下一个精神目标。
  
姑娘节,出嫁姑娘回娘家
  我们向来把未出嫁的女子叫“姑娘”,出嫁了的叫“阿嫂”,像我这样的,叫“老阿嫂”。但绥宁不是,出嫁的才叫“姑娘”,未出嫁的叫“阿妹”。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是绥宁苗家的姑娘节,兄弟们把嫁作他人妇的姐妹接回家来,一家子敬祖宗、吃乌饭、喝烧米酒,曾经的闺蜜们在一起跳花跳月,一倾闺阁情怀。
  我喜欢神话传说,但不喜欢将神话传说附于风物,也不认为附会一个传说,便能使风物添一层文化底蕴,那未免太俗,也太滥。但有关于姑娘节的几句歌谣,却觉得又亲切又唯美:
  苗乡四月八,
  姑娘回娘家,
  脚穿绣花鞋,
  身披五彩霞。
  闭上眼,满是环佩叮当的苗家姑娘,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岂不叫人心旌摇荡,搅皱一池春水?
  流传最广的版本,姑娘节是为了纪念宋朝的杨黎娘,但并无考据,不大令人信服。若史实果然如此,为什么各个姓氏的姑娘节并不一致?为什么云南、贵州、广西也有姑娘节的芳踪?是因为民族迁徒和融合将风俗带到了万水千山吗?它到底是因爱情而生,还是因英雄而生,抑或还有什么其他缘由?苗族因为有语言而无文字的缺憾,注定这将是一个不解之谜。
  无论姑娘节最初起源何处,但它和当今“三八”妇女节一样,起码证明着一定程度的女权和女性文化。或许可以由此揣测,开辟鸿蒙之后,并非一直是男权社会,女人有过被尊敬、被崇拜的鼎盛时期。
  乌饭,是姑娘节的经典,杨桐木叶的汁液,完全改写了糯米的外在与内涵,黑色变得比任何颜色更内容丰富,甚至你会觉得,颜色本身就是香喷喷的。我无端地相信一种说法:这来自杨桐木叶的汁,最初源于女祖的血,因为楚地的巫史传统,认为分食女祖血肉,能延续其神通,拓展其灵异,所以这一木桶的乌饭,绝不会仅仅是一道美食。苗族人家在吃乌饭之前,先祭列祖列宗,取得与神灵的沟通。这种郑重其事的仪式,使姑娘节的由来,与巫史又靠近了一步,历史渊源与苗家姑娘一样美妙动人。
  对着镜子刷了十二层白粉,捆了拖到脚踝的长裙,在无人认识的人群里,我要再冒充一回姑娘。
  因为我只是姑娘节的偶然过客,径直跨过祭祀的程序,坐到了姑娘宴的长桌前,筷子不断在各种食物间流连,耳朵在梁柱间捕捉天籁之音,眼睛在苗家姑娘身上猎艳。不知不觉间,忘记了一个女人应有的食量,别人的还只略动了动筷子,我的碗已经见底,劳驾阿妹添了又添。席上有竹筒酒,我怕被人劝饮,先跟苗家姑娘声明我是不喝酒的,然而酒香芬芳,格外撩人,趁着左右无人注意,我偷偷地舐一点在舌尖上,甜香满口,并不呛人,于是再不劳旁人劝酒,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满面酡红。
  夜色中的风雨桥,五色斑斓,分外妖娆。入得其中,却处处也是传统的元素,许多人在这里盘歌,或者跳花,或者芦笙悠扬。巫水流光溢彩,于无声处柔情蜜意。坦荡泼辣的载歌载舞即使已经不具有通行的嫁娶意义,但一不小心机缘凑巧,郎情妾意还是有可能的,今人谓之艳遇。更重要的是它链接着一段历史风貌,轻轻一点击,便是一段梦回前朝。
  在1996年之前,姑娘节作为一种民俗,在苗家的屋檐下寂寞流传。1996年之后,绥宁县委政府将姑娘节推上舞台,姑娘节始为天下共赏,于2008年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苗家古寨
  贫穷是该被诅咒的,但它使一些古镇得以保全。
  寨市古镇的房屋保留着清王朝时的样子,挨挨挤挤的房屋,绵延成一条一条的街。人们照旧在这里生活、打铁、泡油茶,女人们将胖冬瓜切成菱形,用刻刀雕出花草虫鱼。并非多么柔弱纤细的一双手,一折一转,雕出了纤细的羽毛和尖尖的嘴,真令人看得着迷。
  可是,为什么要在一块冬瓜上大费周章呢?
  穷追不舍地问,原来却和我们的酒酿蛋具有相似的意义。阿哥提亲,阿妹在茶里泡四块冬瓜表示同意,泡三块冬瓜表示婉拒。我不禁哑然失笑,老祖宗的物语,如此浪漫可爱!
  陈年的木头气息跑进鼻子里,从前的光阴跑进想象里。对于一直混迹苟活于乡野间的我来说,这门、这窗、这柱子,柱子上的虫眼,熟悉得简直亲切。舟车劳顿来看它,似乎近于幼稚。然而,幼稚就幼稚吧,我以为,在这石板路上,流连、回望,都是我的造化。
  
绿洲传说
  最初只觉得山是矮墩墩的,土馒头而已,虽然百草丰茂,并不形成气势,似乎不大对得起“神奇绿洲”的声名。
  路边的几处老屋,数处村庄,导游小姐不好意思称之为景区。我却喜欢,因为它们契合了“枯藤老树昏鸦”,契合了我的期待,我不为一个华丽丽的景区而来。
  离黄桑愈近,才知道联合国并不老眼昏花,它的表扬实实在在。除了路为人所造,其它一切未经红尘惊扰,该绿的绿,该红的红,一世生命都在遵循着它们的内心和性情。苍藤如蟒,苍林如海,寂寞与清高呼之欲出。峡谷山峰,水雾蒸腾,造物主在几百个世纪前就设计好了的,率性天真,完美无可挑剔。
  我无心去探究这里究竟有多少林木中的贵族,有多少国宝一样的灵兽,我只知道,用脚去踢水的时候,灵魂是澄澈的。行走于山径的时候,心是自由的。我所遇见的一切,都能给我稚子般的欢喜。不过半天的会晤,抵得上在古庙中一次长久的修行。
  溪边有筏,告知可以漂流,想象着水的温柔与刺激,可是因为时间是套在脖颈上的索子,我们只能走马观花,无法再深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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