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汪国真于4月26日凌晨去世。随之而来的对于青春的缅怀,或是对于诗歌的研究讨论,成为朋友圈话题,甚至引发友人争执——汪国真是不是诗人,他写的究竟是不是诗?汪国真的诗,到底是纯真记忆还是鸡汤毒药?
■褒贬不一
汪国真去世,我在朋友圈里看到最“狠”的一句评论是:一个诗人怎样才能上头条?死。
我知道说这话的人对逝者并无不敬之意,只是道出了一个残酷而无奈的现实:诗歌这种文学体裁早已退出了大众文化传播的视野。这个年代的诗人有点像珍稀动物,必须有点诗歌之外的元素加入,才可能引发广泛关注,例如余秀华和早几年的赵丽华。
汪国真还有读者吗?2007年夏天,我当面问了汪国真本人这个问题。而他这样应答:“我的诗歌一直有读者,因为每个人都有青春,我的诗就是写给青年人看的。”而且他坚信自己的文学成就会得到后世承认:“检验诗歌价值的权威标准只有两个,一是时间,一是读者。”
对于一个曾拥有数以千万计读者的诗人,汪国真自然有底气说这些话,他甚至还表达过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愿望。只是时间流逝和读者流失之快,超出了汪国真的想象。而且汪国真从风靡到沉寂,伴随他的一直是两极分化的观点,有人爱之若狂视其为偶像,有人嗤之以鼻对其大加挞伐。
■偶像养成
1990年汪国真的第一本诗集《年轻的潮》出版,首印15万册,几乎被粉丝们一抢而空。这本诗集后来加印到了60万册,盗版不计其数,这是汪国真走红的起点。实际上整个20世纪80年代他也一直在写作。在北岛和海子等人引领文艺潮流的80年代,汪国真既不具备走到台前的实力,也没有等到那个微妙的机遇。
这个“机遇”与文学无关,实在要说的话,商业才是助推力。整个上世纪90年代是全民“下海”,人人务实而暂别理想的年代,汪国真直白流畅的文字,迅速打中了一边忙碌一边困惑的海量人群。理解北岛和海子需要相对较高的文化素养,理解汪国真则几乎没有门槛,他是全年龄段覆盖的心灵导师。在当年,汪国真的“时代文化符号”标签一样受之无愧,“练庞中华的字,抄汪国真的诗”为一时风尚。
我是“80后”,当年在应付乏味试卷之余,陪伴我的精神消费品,除了汪国真和庞中华,还包括金庸、周星驰、BEYOND和窦唯,这些就是二十多年前最多人理解的“先进文化”,强悍地占领了一个县城少年的视野。
对汪国真的迷恋,无书可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在于主动选择——我遇到过几乎所有中学语文教师,都建议学生去读汪国真和余秋雨,这两位的作品直到今天都堪称高考作文必备神器。
■流行符号
有位诗人朋友得知汪国真去世的消息后,表示不想谈论他,因为“容易给人造成误解,以为我在谈论汪国真的诗歌”。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汪国真不是诗人,他写的也不是诗。
我理解这位诗人的担心,当你真的读过很多古往今来其他诗人的诗作之后,再来看汪国真的诗,的确过于浅显。谈论汪国真的文学价值,远不如谈论他作为流行文化符号的价值更大。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是,表达对汪国真的不屑,也并不表示文学素养相对更高,俯视和仰视都是对汪国真的误读。
这就好比我并不喜欢郭敬明等一批时下流行的青春文学作家,但我很能理解他们为何走红。不过二十多年过去,文化符号与文化符号之间,还是出现了相当巨大的分裂。如今郭敬明的读者,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应该不会再读汪国真了,因为即便同样书写青春的忧伤,此忧伤也非彼忧伤。汪国真诗歌的关键词,比如纯真、奋斗、羞涩、友谊,已经没办法再拨动年轻读者的心弦。
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代又一代青春偶像,各领风骚十几年,都是殊途同归。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也都是泛黄的老照片,面目模糊,只剩回忆。
■ 他们这样评汪国真
于丹(文化学者):我们遇见他,在恰好的年龄上,恰好信任诗,恰好信爱情。所以,汪国真是我们青春里的烙印,像一段轻摇滚的旋律,像一次成绩的挂科,像一点擦肩而过的遗憾,还有那些不着边际的莫名感伤。
张颐武(著名评论家、文化学者):在90年代初中国开放的最关键时期,他让年轻人回到了个体的感受之中去体味生命。他的诗没有80年代朦胧诗的现代主义的维度,但他把大叙述层面上的关切,化为细小真切的浅吟低唱,成为让普通青年理解的小感悟,从而让人们的人生丰富。
王小川(诗人):诗人群终于讨论诗歌了,好像还打起来了,选摘如下:无论如何看待汪的诗歌,他确实影响了一个时代,尤其是文艺青年。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口口声声说他不是诗人,写的东西不是诗,那么直白,有的甚至是顺口溜,那就请你用文本说话,去影响一代人,一个时代……
朱大可(作家):汪国真肝癌去世,本来是想说一说健康问题的,不料满屏都是“大师”。实在熬不住,只好幽幽滴说一声:大家不懂诗的话,还是默哀的好…… (整理/邓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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