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4月18日，记者来到他们成长的地方——临湘市长塘镇托坝村，试图还原他们的一些成长轨迹。
单亲兄弟
长塘镇位于临湘市境里南部，西与岳阳市经开区西塘镇一河之隔。
4月18日早上9时，长塘镇政府所在地托坝村热闹非凡，各类经营户开门迎客，车流人流穿梭其中，展示着这座小镇的勃勃生机。而此时，镇上村民冯国连(化名)的家里，却是别样的沉寂，因为，冯国连的两个弟弟冯松(化名)和冯柏(化名)，因涉嫌谋杀三条人命，被公安机关逮捕。家人与村民坐在一起，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冯国连与20岁的冯松、19岁的冯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冯松和冯柏的母亲名叫刘广州(化名)，今年50岁，是西塘镇峡山村人，第一次结婚嫁到长塘镇工农村，并生有两个小孩。
1994年左右，刘广州改嫁到冯国连的父亲冯湖北(化名)家时，冯湖北已有两个儿子，分别为大儿子冯国连和二儿子冯国红(化名)。冯湖北的前妻不堪忍受生活贫困，选择离家出走。
刘广州没有嫌弃冯家的贫困，并与冯湖北生了冯松和冯柏。
1999年11月，冯湖北由于无钱治病死在家中，一家人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2004年5月，刘广州带着冯松和冯柏回到峡山村，与当地某村民生活在一起。而这个村民自己也有三个儿子。
在冯国连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刘广州的家。与其说是兄弟俩的家，不如说是偶尔居住的场所。冯松和冯柏10岁左右就离家外出当学徒打工，很少回家。
刘广州的家是一栋楼房，外观看起来比较新，里面陈设简单，唯一值钱的东西是摆在角落的一台冰箱。刘广州一人坐在门口，双眼通红。冯松的女朋友杜某某，抱着小孩在房里，幼小的儿子在妈妈的怀里呀呀学语。由于冯松没有户口，他和杜某某还没有办理结婚证。
一直以来，刘广州家里的主要收入来自种田。
虽然不少人质疑刘广州沉溺打牌，对儿子不闻不问，但刘广州认为，一个人的成败不能怪牌桌，附近村民也打牌，区别在于别人家的孩子有身份证，可以外出打工赚钱;而自己的儿子由于没有身份证，外出打工受歧视，导致走上了斜路。
“一直以来，政府都说我们家超生，并要罚款。”冯国连说，由于家境贫困，没钱交罚款，于是上户口这件事就一直这样拖着。
托坝村村委会相关负责人表示，早在2013年，村委会工作人员就带着刘广州到镇派出所咨询过，派出所要刘广州提供冯松和冯柏的读书证明、村委会证明以及其他证明材料。“但是到现在，他们家人也没有将材料递交上来，所以办户口的事情也一直拖到现在”。
母亲改嫁并没能改变冯松和冯柏生活贫困的现状。
刘广州喜欢打牌喝酒，对两个儿子关爱甚少;继父在忙农活的同时，还有三个亲生儿子要照顾，很少能顾及到冯松和冯柏。因此，兄弟俩与继父关系也不好，冯柏甚至曾多次与继父争吵。
此时的冯家四兄弟更多地依靠亲戚的帮助和村民的接济度日。托坝村村民汤某某告诉记者，以前每年清明节期间，冯松和冯柏都会晚上偷偷跑到峡山村村口坟地上偷吃贡品，因为白天担心被祭祖的人殴打。峡山村村口两旁有数座坟山，坟山后面是座座山峰，晚上少有人迹。普通人经过当地都略感害怕，而兄弟俩为了吃东西，全然不知害怕。
“好孩子”
因为家贫，老大冯国连和老二冯国红从没进过校门，冯松和冯柏也只读了一年书。“读书期间，每次到了要交学杂费的时候，兄弟俩就回家了，因为没有钱。”冯国连说。
2006年，当时只有11岁的冯松，外出打工没人敢收，因此只好跟着旁人学手艺。
“一开始，冯松在城里(岳阳市)学理发，可当时的师傅认为他吃饭吃得太多了，就没有让他继续学。”刘广州说，回家后的冯松无事可干，又跟着大舅学做铝合金门窗，但也没学好。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做厨师的亲戚将冯松带到了身边学厨。一直到案发前，冯松还偶尔在托坝村民冯某某所经营的饭店当厨师。
正是在当厨师时，冯松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杜某某。21岁的杜某某是湖北武汉人，认识冯松前是武汉某饭店的领班。
“当时恰逢我们饭店更换厨师，冯松和他师傅一班人来到了我们饭店，于是就认识了。” 杜某某说，冯松人非常大方，也很讲义气，烧得一手好菜，对我和儿子也很好，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只是喜欢上网。
2014年10月左右，冯松的儿子出生了。但是由于冯松没有户口，儿子到现在也没有上户。“一直到现在，我们没有办理结婚证，生孩子没有准生证。我当初要生的时候，各医院都不敢收，孩子生下来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打过疫苗。”说起以前的经历，杜某某满脸无奈，对于未来，更是满脸茫然。
2006年，在冯松外出学厨师的同时，只有10岁的冯柏去学做泥瓦活。
冯国连说，冯柏刚开始学徒的时候，甚至连一桶水泥都提不起，但他没有说过一句苦。
在冯柏出师并开始赚钱时，二哥却因为在株洲犯了事，被关进监狱。为了能让二哥在监狱生活得好一点，冯柏将赚来的钱全寄给了在株洲坐牢的哥哥，有时候还跟着大哥一起前去看望。
冯柏赚钱寄给二哥的故事，在当地传为佳话。但当地人对冯柏的好评远远不止这些。
村民汤某某说，冯柏特别勤快，周围村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是主动上前。
村民柳某某回忆，每次村里面有人要卸货，冯柏都是第一个到的。有时候看到别人抬不起，他都是要求对方不要抬，让他一个人来搬。“他个子高，身体非常有劲。”
在当地经营饭店的村民冯某某告诉记者：“这两年，工地上有活时，冯柏就到工地上做活;没有活时就在我饭店里帮忙，偶尔晚上出去抓鱼抓黄鳝卖给我。”
冯某某的妻子说，她的钱包经常都是放在店里，里面经常有几千块钱;饭店里也有一些值钱的烟酒，但冯柏从来没有动过。
那一夜
如果事情按照这样的节奏发展下去，冯松在饭店当厨师，冯柏帮忙打杂，偶尔外出做活，那么兄弟俩可能就有平淡而平凡的一生。但世上没有“如果”。
冯松和冯柏当天为何要到岳阳市区去，在市区又做了什么，引起人们的关注。
在托坝村，记者见到了当天与冯松和冯柏一起到岳阳市区的其其(化名)。其其今年27岁，表哥是汤某某。
“4月7日晚上10点左右，冯松说要去东莞打工，并买了第二天前去东莞的车票，要冯柏和我去岳阳送他。”其其说，由于当时比较晚，他们三人走路到连接线上才打到车，并一路坐车来到了五里牌。
“到了五里牌，冯柏说肚子有点饿了，原本打算到经常去的夜宵店吃东西，但夜宵店没开门，于是就来到了肯德基里面。”其其说，在肯德基里面点完餐以后，冯柏说这是他第一次吃肯德基。听到这句话的其其辛酸不已，又为冯柏多买了一个汉堡。
吃完东西以后，三人来到五里牌附近某网吧上网。“9日上网到凌晨三点左右，冯松把冯柏叫到外面去睡觉，并没有再回来。”其其说，他就自己一人回了托坝。一天后，其其得知冯柏还在岳阳时，又赶到了岳阳，还是在五里牌某网吧上网。
“10日凌晨4点左右，冯松和冯柏才来到网吧，并坐在我旁边上网。”其其说，由于他实在太困了，上了一会网以后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4月10日上午9点多醒来的时候，发现冯松和冯柏已经回托坝了，他就再次一个人回到托坝。
而这段时间，正是案发时间。
4月10日从岳阳回来以后，冯松和冯柏还在冯某某的饭店里面继续帮忙。“饭店其他厨师看到了运通街的案子，还开玩笑问冯松是不是住在那间宾馆，如果是的话要赶快跑路。”冯某某告诉记者，当时冯松很认真地让别人不要乱说，而冯柏在一旁则一言不发。而且，冯某某发现：“从10日以来，冯柏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这期间饭量有所减少。他平时饭量很好，一餐都吃好几碗。”
4月14日，上了一夜网的其其和冯柏来到了岳阳市土桥海澜之家专卖店，冯柏买了两件衬衫、一条裤子和一双鞋子，总共花了900多元。后来，冯柏将新买来的一件衬衫送给了冯松，并给了他一些钱，然后与其其一起回托坝。冯松和冯柏被抓时身上所穿，正是4月14日当天买的新衣。
“4月16日晚上，公安民警前来抓人，将冯柏摁在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打架找上门来了。”冯某某说，他原本想上前阻止，但办案民警亮出了证件，并告知冯柏涉嫌谋杀而被捕。
在托坝港东侧，有一处占地100多平方米的地基，这是冯柏前年花钱打下的地基，准备兄弟几个一起盖房子。
“当时我们还开他玩笑，说冯柏以后有了房子就要找女朋友结婚了。谁知道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冯国连看着地基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处理。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文中人物均系化名)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