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与众不同:宽大的翅膀和过分瘦小的身躯令它在族群中显得极为突兀。“瞧它那样，迟早被贼鸥叼去!”“它怎么有那么大的翅膀?好丑啊!”“它绝对不是一只企鹅!”……它是一只企鹅，只不过除了自己，除了妈妈，没人相信。
　　它只是个孩子，想和伙伴们玩耍、对歌鸣唱;想在冰天雪地里和它们追逐嬉戏;想像伙伴们一样，在水里尽情畅游，展示优美的舞姿;甚至也想像它们那样，挺着硕大的肚皮，昂首挺胸……
　　可是陪伴它长大的是嘲讽——白天，妈妈去捕猎，它则留在大本营，忍受嘲讽，甚至是辱骂，拳打脚踢。等充满敌意的企鹅兄弟姐妹们累了、走开了，它会仰望天空，一直发呆，呆到妈妈回来。只有妈妈，只有妈妈会温柔地和它说话，悄悄地告诉它关于企鹅先祖的故事：“我们的祖先是会飞的，只是后来我们忘记怎么做了。只有聪明的企鹅才能拾回这一技能……”故事的末尾，妈妈总会加上一句“孩子，你是一只聪明的企鹅”。它会幸福地低下头，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翱翔天际。又带着淡淡的自卑：“我，会是一只聪明的企鹅吗?我的未来是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但当它渐渐长大，换了一身新皮毛时，它的灾难来了——它要下水。它怕水，但它不敢说，它怕说出来连妈妈也不再相信它是一只企鹅了，连妈妈都会放弃它了。下水的那天，它颤抖着，勉强地游了一小会儿，逃命般地扑上岸。周围哄堂大笑。游泳，这是企鹅与生俱来的本领，有谁见过这么笨的家伙?!不会游泳的企鹅还是企鹅吗?乱哄之中，妈妈的鼓励声很小，但是坚定：“加油，你能行!”它能吗?不能!但它不敢说。
　　它竭尽全力地克服恐惧，学习游泳。但是每次都忍不住在岸边颤抖，在水中扑腾哭泣。“瞧它那丢人样!”茶余饭后的企鹅们热衷于这样快活的谈资。
　　又一次，它一身狼狈回到大本营，无意间听到了长辈们的窃窃私语：“这孩子真是企鹅吗?”“如果不看那大翅膀，应该也算吧!”“它那双翅膀在水里太碍事了，倒不如折了。”“唉!”……它听得惊心，心里埋下一根刺：翅膀!没有翅膀我就能成为一只合格的企鹅!那天夜里，它睁大着眼睛，望着天空发呆，直至天明。
　　第二天，它借口学游泳，溜了出来，爬上一座冰山，它要摔断这讨厌的翅膀。站在山巅，它紧闭双眼，脑间忽然闪过先祖飞翔的故事。然后，战战兢兢地，它跳了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它好奇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飞，在天上飞，伸手就能触到蓝天白云，那么近!它飞得很高!“咦?”那是什么，像蚂蚁一样?竟然，它看到了远处的企鹅大本营!突然，它看见许多企鹅转身，面对着它的方向。它一颤，撞上冰山上，血肉模糊——它的翅膀终于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