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数人的概念里,除夕才算真正的过年,过年就要举家团聚。所以,为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火车站彻夜排队的,电脑前彻夜上网的,求人找关系买高价票的,人们像安装了生物钟的侯鸟,“叮”一声,鼓足了劲儿扑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回家,哪怕老板记旷工。
过年的归家大潮锻炼出一拨儿“乘车达人”:有人因为买不到直达车票,就买十几张短途车票,几度辗转,接力回家。有人靠自己,骑一辆摩托车风雨无阻数日,风尘仆仆地进了家门——中国人回家过年的热情高于一切。
对于长期在外工作的人来说,春节是一个与家人团圆的契机。短短几天假期里,鸡鸭鱼肉,欢声笑语,父母又老了一岁,儿孙绕膝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朋友们有的发财有的失业,境遇各不相同;照例是长篇大论的各种叙旧。
一年中没有任何一天像除夕一样,亲情显得格外亲。
作为北方人,在我眼里,除夕才是春节假期里最重要的一天。从上午开始,厨房就成了主要根据地,一家人在老妈的带领下,剥葱切姜蒜,牛羊肉绞碎,杀鱼洗虾,油盐酱醋十三香摆满灶台。莲藕切片,中间夹肉馅儿,蘸面糊,过油炸,金黄喷香。男丁负责在案板上把整鸡剁成小块,他英勇地挥舞菜刀,“咣咣”作响,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怪你扰民,因为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传出“咣咣”声,那是在剁鸡、剁排骨或剁包饺子用的菜肉馅儿。鸡通常是炖,花椒大料配小火,炖上四五个小时,肉烂骨酥。
下午的主要任务是包饺子。平日里的饺子可以只包一顿饭的量,但是除夕这顿饺子象征福气,所以要多多地包,至少要够吃三天。在老妈的传统观念里,除夕只能拣最好听的话说,绝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否则未来一年都要倒霉。
晚上就是尽情地吃喝玩乐。北方人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晚上这顿饺子大餐必须喝几杯,煎炒烹炸一大桌子菜,热气腾腾,图的就是这个丰盛劲儿。吃不完不要紧,剩得越多寓意来年盈利越多。正餐吃完,央视的春节晚会上演,一家人坐成半圆,面前茶几上摆满了水果、糖、瓜子花生及饮料。这一天,肚子变得格外有弹力,无论塞多少食物进去,它也不满足。对电视春晚节目不感兴趣的人,通常选择打通宵麻将,“唏哩哗啦”的麻将声伴随着窗外的鞭炮声,运气好的话一晚上赢的比一个月挣得还多。
除夕夜12点,又掀起一轮重头戏,那就是放鞭炮。午夜一到,本来已经困倦的人们又精神抖擞,被远处的鞭炮声勾引得心痒难耐。胆儿大的,一捆鞭炮,粗如脸盆,燃放起来恨不能地动山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发射火箭。爱热闹的,一串长长的鞭炮,挂起来能绕几圈,点燃后,声响紧密清脆,颇有喜庆气氛。在乎视觉享受的,则点燃各式烟花,腾空而起时,夜空之中流光溢彩,周围的人都跟着大饱眼福。
小时候的除夕夜,随处都可以放鞭炮,从大年三十的傍晚一直放到初一早上,鞭炮声彻夜不停此起彼伏,轰隆隆连成一片,像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拉上窗帘,关了灯,窗口还是被映得电闪雷鸣一般。人们不知疲倦,兴奋地用各种鞭炮制造声响——“二踢脚”闷声一吼,蹿到半空,“铛!”,脆生生地炸开;“钻天猴”会发出一声细尖长的叫,“吱——!”
几点火星扎进天幕,倏忽不见;“麻雷子”一经点燃,火烧火燎地飞向空中,“轰”一声巨响,像炸雷震天,能让附近的大地和窗玻璃一起颤动。
儿时,最盼望的就是除夕,穿新衣、放鞭炮和仿佛永远都吃不完的糖果;除夕夜家人一起守岁,小孩收到的红包就叫“压岁钱”;午夜时分鞭炮声四起,仿如白昼,小孩又高兴又怕,跳来跳去,捂着耳朵。回想起来,那就像孩子的一个成真美梦。到了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门庭大开,走亲访友迎来送往,厨房里时刻冒着香气。哦,终于又是新一年。
如今有人说,过年越来越没有滋味,因为平常日子吃得也挺好,穿得也挺新,天天都像过年,过年也就没什么新鲜。可是,过年不只是为了吃喝穿戴,更是为了把平日里那些一家人错过的相聚、问侯或牵挂,趁着过年,好好地补偿分享。一年一岁,岁末这天,大伙儿尽力忘掉一切烦恼琐碎,凡事求个“新”字:一年过去了,希望旧貌换新颜;一年过去了,重整旗鼓迎接新一年。
无论多远,除夕这一天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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