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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14年12月18日> > 总第2497期 > a07 > 新闻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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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作者:陈泱整理  发布时间:2014年12月18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蒙罗维亚:被丢弃的尸体
  就在沙新平等人刚刚抵达塞拉利昂时,湖南籍女医生李玉已经领略到了埃博拉病毒的恐怖。
  8月7日,作为国家卫计委派往利比里亚协助抗击埃博拉的首批“援军”,李玉抵达位于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市的ELWA医院。
  ELWA是Eternal Love Winning Africa(永恒的爱赢得非洲)的首字母缩写,这个成立于1965年的国际人道主义组织目前正在西非为埃博拉患者提供医疗援助。
  早在北京时,李玉就翻阅了很多资料,了解西非埃博拉的疫情,“到了这儿,才知道什么叫惨不忍睹”。
  咳嗽、流血、呕吐……几名利比里亚人捂着脑袋蹲守在ELWA医院的大门口,神情绝望。李玉不敢走近,隔着车窗看了很久。
  “这些人有明显症状,怎么没有医务人员处理?”“医院有医生被感染了,护士都在闹罢工,要求政府增加埃博拉的有关津贴。”没有多问,李玉随车进入ELWA医院。
  当ELWA医院的电话被当地市民打爆时,李玉心头一紧:“出大事了!”
  果然,8月20日,蒙罗维亚市的街头开始出现腐烂的尸体,1具、2具、5具……直到最后,尸体变得随处可见。
  “死亡人数在不断上升,医院救不活,家人怕被传染,就将尸体丢到街上。”蒙罗维亚市的火葬场没有能力火化每天运来的数十具尸体,工作人员开始把尸体退回医院。然而,大多数医院也都大门紧闭,这些尸体便被扔到街头巷尾任其腐烂。有些还活着的患者,也因缺水断粮等原因而死亡。
  而对于战斗在抗击埃博拉一线的医务人员来说,最危险的是在隔离区工作。“ELWA医院有一个隔离区,治疗埃博拉患者的医生大多在那个区域。”
  在ELWA医院隔离区工作的很多医生都是美籍的无国界医生。“如此高危的环境下,他们也会担心自己被感染。”跟李玉差不多时间入院援助的美国女医生薇可·丝就曾因过度紧张,在一段时间里,需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
  李玉在日记中写道:“每天早上7点半抵达治疗中心,首先要做的就是穿好隔离服。尽管天气闷热,但我仍要从头到脚包住自己,里外三层。不到一小时,全身就会汗透,捂出痱子。有时候,医院来了埃博拉疑似病例,我还要戴面罩、帽子、手套、围裙以及护目镜。在进入隔离区前,会有当地医生检查,确保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在外。当然,喷洒消毒水的程序也不能省。”
  
中国援利医疗队带来的曙光
  如果要给埃博拉疫情在当地快速蔓延找个原因,李玉认为,居民的“不信任感”也助长了埃博拉的气焰。
  “滚出去!”9月的一天,在颠簸了4个小时后,李玉和几名无国界医生来到蒙罗维亚市周边的一个小镇,准备开展埃博拉病毒的防护宣讲。但刚下车,一群拿着棍棒和刀的村民便挡在了他们面前。
  小镇村民用当地方言交流,专家团听不懂。试图用英语沟通的美国医生一句话尚未说完,村民们就发疯似地追打他,随后还将专家团的医务人员全都赶了出去。
  后来,李玉才了解到,在利比里亚,不少人认为医生会带来病毒。“他们不相信我们是救人,而坚信我们是其他国家派来制造病毒的坏人。”
  疫情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几个月时间,李玉就目睹了医院2名护士的死亡。“听说美国的医生也有感染的,被送回去治疗了。”
  医生被感染,导致能到ELWA医院支援的医疗人员开始减少。不仅人手紧缺,平均每天10例的新增疑似病例,也让医院床位极度紧缺。“病人越来越多,普通病房也被辟为了隔离区。医院还搭建了更大面积的隔离带,可以容纳40名病人。”
  不仅ELWA医院缺人缺物资,利比里亚其他的埃博拉疑似病例救治中心也是如此。
  “利比里亚抗击埃博拉,最缺的就是钱和人。”李玉说,虽然蒙罗维亚是首都,但中国国内很常见的医疗设施在这里都为数不多,防护设备紧缺,还得等国际援助。在如此缺乏保护的高危环境下,一些护士为保命而拒绝工作。
  当美国、英国、法国的医疗援助队伍都陆续撤出利比里亚时,李玉的情绪很低落:“真的没救了吗?”
  李玉没有将沮丧写在脸上。她白天依旧积极工作,晚上按常规写日志。直到她接到国家卫计委的指示:我国将在利比里亚新建一所100张床位的埃博拉出血热诊疗中心,帮助利比里亚防控埃博拉疫情。
  随后,按照中央军委和总后勤部的要求,11月14日,以第三军医大学为主体、加上沈阳军区部分医务人员组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援利医疗队共163名医务人员启程赶赴蒙罗维亚,执行抗击埃博拉疫情的任务。
  “总算盼到了你们!”12月8日,焦虑了一百多天的李玉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在新建的出血热诊疗中心里,她首次通过视频监控对讲系统与埃博拉患者“面对面”交流,免去了穿脱繁琐的防护装备,更规避了直接进入病房的感染风险。
  
一波三折回国路
  9月12日,沙新平等人计划启程回国的日子到了。就在大家打包行李时,徐道妙接到了国内的通知:“由于塞拉利昂埃博拉疫情持续升温,法航等多家航空公司宣布停飞,返程推迟。”
  这让徐道妙想起,早在8月26日,世界卫生组织便撤出了驻扎在塞拉利昂凯拉洪区的所有工作人员,一些航空公司也开始停飞西非疫区国家。但他并未感到多紧张,他也直言,在非洲的这一个月里,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离得越近,反倒没觉得有那么可怕。”
  一个月前,徐道妙一句干脆的“我愿意去”,让他的家人陷入了无比的担忧中。直到临行前,亲戚朋友仍在跟他分析此行的危险性。
  “因为知道家里人担心,所以会特别保重自己。”徐道妙是湖南医疗专家组里最爱洗手的一个。不论在当地的哪一家医院,他都未不设防的接触不穿防护服的医务人员,“我会提醒他们,但不会搭上自己。并不是和当地人毫无顾忌的吃住在一起,你来我往称兄道弟就是尊重。你尊重他们,病毒不会尊重你。科学和理性在这里很重要”。
  9月14日,当徐道妙一组人再次收拾行囊,打算乘坐当晚11时的航班回国时,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再次推迟了专家组的回程日期。“卫计委紧急通知我们,要求推迟5天回国,以便与国家派遣的新医疗队会合交接。”
  徐道妙说,尽管当时所有人都归心似箭,但大家还是按照要求留了下来。
  三天后的清晨,塞拉利昂的天空特别晴朗。50多名中国国家医疗队成员正式抵达塞拉利昂。湖南专家组在完成交接后,也宣告此次他们在塞拉利昂的任务正式结束。
  然而,专家们的回国之路再起波澜。因疫情恶化,9月19日,塞拉利昂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为期3天的“闭户隔离措施”,要求全体国民不得离开家门。
  好在,在中国驻塞拉利昂大使馆的协调下,专家组申请到了特别通行证,终于坐上了回程的航班——“法航停飞,所以我们转机4次才顺利到家。”张恒说。
  回国后,由于没有直接接触高风险病患,且没有出现任何与埃博拉相关的症状,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和国家卫计委的要求,沙新平三人居家观察21天,并每天监测体温情况后,目前已度过疾病潜伏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我也是时候休息一段时间了。”12月10日,与曾一起并肩作战的无国界医生们辞行后,李玉也启程回国。到达北京后,“我主动要求隔离一周,保证没有出现发热症状,且身体状况正常后,这才回家见了亲人朋友”。
  “我知道湖南也派了医疗专家团队支援西非,真的特别为他们感到骄傲。”李玉说,作为湖南人,这种“敢为人先”的精神在哪里都不会变:“在埃博拉疫区工作有着常人很难想象的复杂与危险,好在,目前利比里亚的埃博拉疫情得到了控制,而且大家也都平安回家了!”
  
■小镜头
  
致命的野味
  大猩猩的头颅、晒干的果蝠、大个儿的老鼠……这是湖南医疗专家组在塞拉利昂乡镇上看到的一幕,“在当地,这些动物肉可是高级野味”。
  沙新平回忆,在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吃野味的居民并不多,但附近的乡村就不同了——没钱的人家吃米饭和面食,有钱人家就吃野味。尽管环保主义者称屠杀灵长类动物违法,却阻止不了野味在当地大行其道。
  “世界卫生组织已经初步怀疑,埃博拉病毒就是由动物传染给人类的。”张恒说,该结论一出,塞拉利昂总统立马采取了行动,禁止居民再吃这些野味。
  
巧克力、洋葱加咖啡:埃博拉“特效药”?
  “我们都很惊恐,但也无可奈何,只有神能救我们。”
  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的街道上,随处都能看到居民流着泪跪在地上,祈求上天庇佑。
  6月中旬,蒙罗维亚一名55岁的妇女在塞拉利昂染上了埃博拉病毒,并传染给了她的6个亲戚。最初还有医生前往患者住处进行治疗,但局面却在失控。
  越来越多的患者因腹泻和呕吐被送往医院,但他们的亲人等到的却是装在裹尸袋里的尸体。一些居民开始抵制医疗,追打官员和医生的事件频发。
  在几内亚马森塔省,愤怒的居民袭击了当地一所埃博拉治疗中心,医生和护士们逃离医院。5月初,几内亚政府不得不放出消息,称已经研制出治疗埃博拉的特效药,期待能把病人和医生们“哄”回医院。
  让李玉印象深刻的是,与正规的医疗救援相比,疫区居民更愿意相信小道消息和巫术。当地医生告诉村民,不断打嗝就是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的标志,村民们便拼命告诫自己不要打嗝。他们相信,打嗝后,等待自己的就是持续流血、颤抖和死亡。民间甚至流行起一种“特效药”:用巧克力、生洋葱和雀巢咖啡混合,一日三次,便可以治愈埃博拉。“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李玉说。
  
病人“彼此关怀”:好心办坏事
  来自英国的无国界护士曾向李玉讲述了一些病人之间彼此关怀的故事,可在医生眼中,这些“温暖”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10岁的孩子懂得照顾5岁的孩子,展现出“家人般”的关爱;见到病友咳嗽呕吐,情况好一点的人会立即将他扶起、端茶送水;面对出现出血症状的病友,有人掏出纸巾帮其止血……
  “没有医学常识的‘关怀’就是害了自己。”在西非地区,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很多发热患者在尚未确诊埃博拉之前,都会被统一隔离。在这种情况下,过分亲密的接触,反倒有可能造成普通患者被埃博拉患者传染。
  
埃博拉病毒:“死而复生”的恐惧
  9月底,利比里亚两名感染埃博拉病毒后被确诊死亡的妇女,在被送去埋葬的途中突然苏醒,并开始在人群中游走。但没过多久,两名妇女“再一次死亡”。
  这次事件给当地居民造成了极大恐慌。但李玉解释说,这种“诈尸”现象正是由埃博拉病毒引起的。在连续高烧数小时后,病人将会陷入昏迷或者昏厥状态,而这一症状与临床死亡极为相似,所以经常会被误认为病人已经死亡。但是,几小时或者几天后,病人可能会忽然苏醒,并且极具攻击性。意识模糊的病人将撕咬所有运动中的物体,包括人类和动物。同时,病人还会分泌大量唾液,并伴随内出血现象。但是,在外人看来,这个“忽然复活的死人”眼神呆滞、嘴角流下鲜血,已经变成了一个“吸血鬼”或者是“诈尸”。
  
■编后
  “为了不知疲倦的勇气和仁慈,为了给世界赢得时间筑起防线,为了那些坚守、牺牲和挽救,《时代》周刊2014年度人物花落那些埃博拉斗士(The Ebola Fighters)。”
  12月10日,美国《时代》周刊将“2014年度人物”授予抗击埃博拉的医务工作者,以此向他们的勇气致敬。《时代》周刊杂志执行编辑南希·吉布斯宣布这一决定时点评说,抗击埃博拉病毒是一场战役,正是有了一群敢于挺身而出的男女,他们奋起战斗,才让许多人得以在黑夜安眠。
  从非典到禽流感,再到埃博拉,每当人们陷入传染性疾病的恐慌与痛苦中时,总有白衣天使义无反顾飞身前往,其中就包括我们湖南的优秀医务工作者——不仅仅是因为责无旁贷,更因为他们有一颗英雄之心。
  如今,仍有大批“埃博拉斗士”奋战在抗击疫情第一线,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新发传染病应对准备办公室主任向妮娟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相对非洲而言,中国是海外国家,埃博拉病毒传播的总体风险较低,国家也已加强国际口岸的检疫工作,希望把传染病挡在国门之外。“即使有疫情传入,在中国当前的医疗卫生系统具备的能力和社会动员条件下,疫情也是可以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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