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戴雪峰
　　张艺谋新作《归来》结尾是这样安排的：风雪中，已是暮年的陆焉识和冯婉瑜又一次来到火车站，若有所思地望着空荡荡的出站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在目送什么……画面定格于此，你只能无语宁静，无关悲怆，也无关辛酸。
　　用女性的命运来承载一段历史，这是上世纪80年代谢晋导演的《芙蓉镇》带给我们的震撼。在如今物欲飞扬的年代里，很感谢老谋子用镜头再一次唤醒我们对“文革”那段岁月的记忆和沉思——政治对人性的扼杀和扭曲，个体生命在疯狂年代中的无助与孤零。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旷世之恋的爱情也许会令他们感动，但可能难以深悟其中刻骨苍桑。历史是一道映照疤痕的镜子，时间久了，我们的心灵会逐渐淡忘和麻木。忘却即意味着背叛。从《芙蓉镇》里的胡玉音到《归来》中的冯婉瑜，与其说是从女性的视角展示了我们父辈那一代人的命运，不如说是用良知和检讨在反思历史，观照现实。这一点，对于今天生活在泛娱乐化和商业化氛围中的人们来说，也许是一碗带有清凉醒世作用的心灵鸡汤，这或许正是影片的另一层深厚意蕴所在。
　　用一生来寻找爱与被爱，这是人们普遍而亘古的情感追求，张艺谋内心也许有一种难以释怀的唯美情结，试图用镜头将其完美诠释。《归来》舍弃了小说《陆犯焉识》中的许多纷繁背景，选取被打成右派的陆焉识出逃劳改农场潜回家中试图与妻女见面的线索切入，深爱丈夫的妻子冯婉瑜在内心种种纠结之后因“划清界线”的政治高压将其关在门外，而女儿丹丹为主演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主角不惜出卖和伤害自己的父母。时光流逝，妻子冯婉瑜因种种刺激患上了“心原性”失忆症，女儿丹丹的舞蹈梦想破灭，丈夫陆焉识最后因落实政策回到家中，妻子冯婉瑜却已认不出自己，只能扮作“念信的人”天天陪伴妻子冯婉瑜去火车站等候那个虚构的陆焉识“归来”。世道苍桑，亲人反目，人性迷失，三个人用一生的时间来面对伤害与宽容、灵魂出卖与内心救赎的心灵重建。简单的故事情节，灰暗的电影画面，厚重的挚爱主题，让观众在唏嘘慨叹之后不能不静下心来思考人生许多更有意义的话题，而这正是今天浮躁的世人所缺憾的内心渴望，也正是影片打动人心之处。
　　作为文艺片定位的影片《归来》，张艺谋不想也不愿刻意去渲染那个年代的荒诞和种种不可理喻之处，他不想让影片负载更多的政治含义。无论如何，无怨无悔的情感倾注最能引起心灵共鸣。历史已经远去，但人不能忘记伤痛，我们在感动父辈们的爱情之余，对今天的幸福生活应该怀有更多的感恩之心。个人命运总是与时代背景紧密相连的，如何让人性回归，重构我们民族的精神家园，如何不让今天的人们有意或无意地患上集体性失忆症，这是影片《归来》带给我们更深层意义的思考和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