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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辣“堂客”
新闻作者:杜介眉  发布时间:2014年06月17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最近在一饭局上,听一江浙姑娘吐槽,她和长沙男朋友还没结婚,可男朋友向外人介绍她时总说:“我堂客。”她觉得太土了,不习惯,不喜欢。
  座中有人笑曰:男朋友叫你“堂客”,说明已经把你当自家人了,不是所有女朋友都能成为“堂客”的,你要珍惜。还有人举出宋楚瑜的例子。宋楚瑜是中国台湾亲民党主席,祖籍湖南湘潭,2005年曾回老家祭祖。当时他一下飞机,就牵着夫人的手,用湖南话说:“各位湖南的老乡们,楚瑜带着堂客回来了!” 一声“堂客”,让湖南人听到远道而来的乡音,赢得一片喝彩。人家那么大一政治人物,都用“堂客”来称呼自己的太太,说明这个词并不土啊,它表达的是一种亲切和爱意呢。姑娘听了大家一番意见,瞟一眼男友,顿呈娇羞之态。
  在湖南方言中,妻子常被称为“堂客”,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堂屋里的客”。妻子和堂屋有关系么?
  堂屋,就是正房,或指正房居中的一间。在中国传统农耕社会,堂屋是民居建筑的核心,象征着正统、权威,家庭祭祀和重大礼仪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笔者小时候在乡下长大,老家也有堂屋。堂屋正中摆设神龛和祖先牌位,神龛上书有“天地君亲师”,颇有庄严肃穆之感。中国百姓一直祭拜“天地君亲师”,表达对天地的感恩、对君师的尊重、对长辈的怀念。这五个字高度概括了传统社会的伦理道德和等级秩序,也影响到日常规矩。离堂屋最近的房间,由家中的最高长辈,我的爷爷奶奶住着。过年过节大家庭聚餐,最重要的主客就坐在堂屋那一桌。那一桌的首席位子,则是正对牌位上方的位子,坐的是最受尊敬的长辈。
  堂屋之于家庭,就像灵魂之于一个人的意义。
  传统婚礼中,男女须拜堂成亲。在南北朝时,夫妻对拜固定为婚礼形式。到唐朝,“拜堂”一词正式出现。拜堂是婚礼过程中最重要的仪式。拜堂的地点,就是在堂屋。新娘子被迎进来后,跨入夫家的第一站是堂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父母),夫妻对拜”,拜堂之后,双方结为正式夫妻,方可入洞房。结了婚的姑娘就这样成了“堂客”。
  在供奉祖先牌位的神圣之地成亲,说明人们对婚礼的重视。只不过,在宗族观念极重的年代,妻子毕竟是外姓,虽重要,也还是“客”,不是“主”,就叫“堂客”了。在古代,只有正妻才享有堂客的待遇。妾是没有拜堂成亲这样的礼遇的。
  这样一来,“堂客”一词,体现了女人在一个家庭中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地位,女人们可不要嫌弃它土噢。“堂客”有时也泛指已婚女性。湖南、重庆、湖北等地都有这样的叫法。而湖南“堂客”,是最具个性的。
  湖南堂客之辣,闻名天下。外地人一听说你是湖南女子,第一反应就是:“噢,湘妹子,辣妹子。”虽然全国很多地方吃辣,但就是湘女被叫作“辣妹子”。这一定程度上得归功于宋祖英的那首《辣妹子》。曾看过此歌的MTV,身着红色民族服装的宋祖英,在青山碧水间,在红辣椒堆里,灵巧穿梭,激情演唱:辣妹子从小辣不怕/辣妹子长大不怕辣/辣妹子嫁人怕不辣。辣妹子说话泼辣辣/辣妹子做事火辣辣/辣妹子待人热辣辣。在春节联欢晚会,以及个人演唱会中,宋祖英多次演绎这首《辣妹子》。她将“辣妹子”唱成了湖南女子的一个艺术符号,导致人们对湖南妹子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心理期待。
  在长沙,“辣妹子”的另一个称呼是“辣利婆”,指那些大胆泼辣、精明能干的“堂客们”。堂客们也泛指妇女。
  歌唱家李谷一是地道的“辣利婆”。她每次回长沙,在公众场合也常讲一口流利的长沙话。有次上电视节目,她伶牙俐齿,针锋相对,面对名嘴汪涵的调侃,抢白起人来毫不留情,让汪涵也无奈无语,逗笑全场。李谷一曾用长沙话总结:湖南堂客们过得细、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
  湖南堂客们这股子辣和蛮,毛泽东1927年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就有提及。报告里说,湖南女子跟男人们一样,在外敢造反,打着赤脚,在祠堂里闹革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回到家,也敢跟老公叫板,真是了不得。
  所以,湖南出了个“中华女杰之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中华百年八大女杰”中,有4位在湖南的双峰县。双峰成为当之无愧的“女杰之乡”。
  当然,湖南女子也有柔情一面。不过,其柔情之火辣,之蛮狠,也是湘女独有。1982年和1990年,人们修缮杨开慧故居时,在砖墙缝里共发现8封情书,都是杨开慧当年写给毛泽东的。其中一封这样写道:我想像着,假如一天他死去了,我的母亲也不在了,我一定要跟着他去死!假如他被人捉着去杀,我一定要同他共这一个命运。
  我心里叫着,我的人呀,我想吻你一百遍,吻你的眼睛,你的嘴,你的脸,你的头……你是我的!你是属于我的!天哪,我为什么这样爱你呢?我总是不能丢掉你那美丽的影子。
  如此柔肠千转的杨开慧,与钢铁女烈士形象形成极大反差,令人震撼。
  革命年代,蛮辣的湘女成为了“女杰”;和平年代,蛮辣的草根湘女们,就有可能成为“恶霸堂客”了。
  在长沙,方言版的网络歌曲《恶霸堂客》曾经爆红,长沙人一听就会意地笑。歌词极通俗,描述了长沙“堂客”急躁又麻利的形象,她们烦躁起来甚至打崽打老公,然后又哄崽哄老公,让人又爱又气。“妻管严”的长沙男人们,总算可以用唱歌的形式,来控诉“恶霸堂客”的行径了。此歌风靡一时,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哼唱。当然,歌词看似在控诉,实则表达的也是一种爱意。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生活,也就是这样吧,两口子既打打闹闹,又亲亲热热。
  家有蛮辣堂客,男人的福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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