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五官清秀,但身材瘦削、皮肤黝黑,加上常年一副偏中性的打扮——客观来说,许宁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美女。这是11月21日今日女报/凤网记者专访在湖南最大交通枢纽——长沙河西交通枢纽工程项目经理部任项目总工程师的许宁时,得出的初始印象。
可许宁所属的中国建筑第五工程局的同事们显然不这么看。今年6月,共青团中央在全国铺开寻找“最美青工”活动,“没人比她更合适”——在有着17000名职工的中建五局,“80后”的许宁“被提名”完全是众望所归。而最终她也不负众望,“凭事迹说话”征服了亿万网民以及他们手中的选票,于本月初稳稳地摘得“最美青工”称号。
喜讯传回中建五局,许宁本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自己平凡得很,哪里美啊?”而同事胡丹的观点却代表了公司内部许多人的心声:“她虽然放弃了身为女性的一些美,但实现并坚持了另一种‘大美’。”公司董事长鲁贵卿则评价许宁“是我们建筑领域的铿锵玫瑰”。
于是记者觉得,还是有请广大读者来自行判断吧。
而立之龄,“执掌”湖南最大交通枢纽工程建设
对于许宁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投身建筑施工领域且一干就是6年,老同学中至今还有人不能理解。惜才的导师认为她完全可以去高校、政府机关或者更轻松也更高薪的设计单位,师兄师姐们则直言这完全是掉价之举。
但许宁有自己的打算。她始终觉得:工地才是“建筑人”最广阔的舞台。于是,在同学们的错愕目光相送下,许宁“固执己见”地走进了中建五局的大门。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工地的艰苦还是给了初出茅庐的许宁一个下马威。
2007年8月,刚入职不久的许宁接到一纸调令,与另外十多名应届毕业生一道开赴哈大(哈尔滨-大连)客运高速铁路项目部。项目部租住在辽宁铁岭的一户农家,正值盛夏,6个女生挤在一间房,房里没窗户、没电扇,而且连洁净水源都没有!因为项目部附近就是煤矿,地质污染严重,水源重金属超标。没多久,这帮小年轻们身上就相继长出了斑点。“水荒”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项目部才找到新水源,可后遗症却留下了,“至今我身上都还有没完全消褪的斑印”。
艰苦的工作,很快分散了年轻人对恶劣环境的注意。许宁本科与硕士阶段分别学的是土木工程与结构工程专业,与铁路建设隔行如隔山,现场监理断定她至少半年才能找到感觉。许宁不服气,她白天跑现场晚上看图纸,“那段时间从没有在凌晨2点前合过眼”,结果只用了3个月就能独当一面开展工作,并由普通技术员升为主管工程师。3个月下来,“6朵金花”只剩许宁一根“独苗”——其余5名女生先后因为条件太过艰苦打道回府,而许宁不但扛了过来,还顺利完成了课堂知识与工地实操的对接。
到2008年4月,许宁已经在长沙市重点工程——长沙滨江文化园(音乐厅)项目中担任项目部技术负责人。该项工程施工难度大、技术含量高,而许宁没有辜负公司信任,先后有三项科研课题获湖南省建设厅、科技厅立项,首开中建五局在省内科技课题立项成功的先河。
2012年底,全国177大交通枢纽工程中投资最多、规模最大、任务最艰巨的长沙河西交通枢纽项目率先开工,刚过而立之年的许宁被委任为项目总工程师。在团队辅助下,她刻苦攻关,开工不久即拿出两项技术成果准备申请专利,为项目打响开门红……
6年时间,2项国家专利、2项中建总公司QC一等奖、1项国家级QC成果、3项工法通过省级鉴定;在国家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5篇,省部级刊物3篇,完成课题过程报告11篇——当初那些曾质疑过许宁职业选择的同学,无一人可比肩。
更何况,许宁所成就的不只是她个人。用中建五局总承包公司党委书记姜守柏的话来说:她到哪个项目,哪个项目就强;她到哪个部门,哪个部门就强。几年来,许宁待过的工地和部门先后获得了“国家AAA级安全文明标准化诚信工地”、“全国青年安全生产示范岗”、“全国质量信得过劳务班组”、“湖南省青年文明号”等多项荣誉。
父母特地搬到她单位附近,仍一年难见几次面
从中建五局机关大楼出发,步行至许宁家不过5分钟路程。许宁老家在岳阳临湘,但父母多年前便迁来长沙,住址一直都选在许宁单位附近,为的是能与女儿多相聚、生活上有个照应。
只是,这一打算基本落空了。
许宁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吃住都在工地,只有回公司开会时才能顺便回家一趟,但往往也因为时间紧而顾不上。2011年,同事替许宁统计过,因有两个重点工程在手,她曾“12次过家门而不入”。到2012年,接下长沙河西交通枢纽项目后,许宁最忙时要同时负责3个项目,由此创下了“全年未在家睡过一晚”的纪录!“我妈干脆把我卧室里的床用塑料布给盖起来了,说省得沾灰。”
绝大多数时间里,将父母与许宁联系起来的,是一条长长的电话线。
2010年,许宁的父亲被医生怀疑患癌,妈妈怕影响许宁工作,一开始没敢告诉她,直到确定是误诊后才打电话跟她说。据许宁回忆,当时她正与同事开会,握着手机差点就心疼得哭了,但“绝不在人前掉泪”的性格让她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2011年6月的一天,同样是在开会时,许宁又接到妈妈的电话:你爸被车撞了!提前作完会议发言,许宁急匆匆赶往医院,见父亲虽伤到腰骨但幸无大碍,心头的大石才总算落地:“爸,您没事就好。我工地上忙不开,只能拜托同事照顾您了……”“什么?!”一向支持女儿工作的父亲第一次发了火,“刚来就要走,你哪有这么忙啊?!”
今年年初的一天,还是妈妈打来电话:“你舅舅过几天45岁生日,要我过去帮忙。我今年满60岁都没准备办呢,他一个45岁生日却办那么热闹……”妈妈羡慕的语气让许宁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爸爸六十大寿,自己都没能亲自为他老人家庆生,这回妈妈的生日可不能再错过了。于是,许宁翻开记事本,对那个日子悄悄作了备忘:妈妈生日。
那许妈妈的生日究竟是怎么过的?“刚好当天公司通知回机关开会,我就提前给我妈打了电话,中午抽出两小时在附近饭馆一起吃了顿便饭。”——看吧,还是搭的工作的“顺风车”!
“女汉子”的婚礼:最不像新娘的新娘
许宁成日忙得不见人影,她的终身大事也让父母担忧。“亲戚、朋友给我介绍了很多相亲对象,可要不就是人家接受不了我的工作性质和强度,要不就是连面都没时间见。”
也许有人会奇怪:工地不就是个男人堆么,咋不就近发展一个?对此,许宁自嘲:“谁叫我在单位的形象‘比男人还男人’呢!”
许宁一个年轻女孩,要执掌这么大的工地,除自身技术水平过得硬外,没几分“女汉子”的硬气还真搞不掂!同事郑东回忆说:2010年通用时代项目开工,对于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下做事,大家不是没有过别扭。有天,刚吃过晚饭的男人们准备打篮球休闲,许宁走了过来,一句“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最开始,大家都有点放不开,没想到许宁不仅拼抢积极,还不时爆出几句粗口,把大家逗乐之余,也渐渐再没人拿她当女人看了。“她就这样无声地融入了我们的圈子,为平时的工作沟通搭建了很好的平台。”
据说,只要是许宁待过的工地,都流传过这么一句话:有问题,找许宁!所指“问题”不光有技术层面上的,还包罗万象:办公室没饮用水了,她不声不响地下楼去扛;同事生病,她鞍前马后地帮忙打饭、提热水;就连宿舍里的高低铺有些不稳,也是她操起钳子、扳手修理……
2011年初,一个爆炸性消息传出:许宁恋爱了!
在中建五局与长沙税务系统某单位的一次联谊活动中,对方单位的一名小伙子看到许宁的联系方式后,试探性地给她打了个电话,小心翼翼地“求见面”。之前并不太热衷于相亲的许宁,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两人确立关系后,爱情发展得也并非一帆风顺。“这主要怨我——约会时让他一等几个小时是家常便饭,好不容易见上面,还没聊几句,我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接电话。”
什么工作能忙成这样?男友起先不相信,后来找到从事土木工程的亲戚一问才知道,“干这行就是这个样子,没办法的……”尤其是在去过工地几次后,亲眼看到娇小的许宁是如何在男人堆里指点“江山”的,男友更是对她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兴许是约会时等迟到的许宁等成习惯了,对于两人婚期的一再“迟到”,男友继续表现出了令人咋舌的好脾气。“本来是定在去年9月的,没想到我会被临时‘抓壮丁’去做项目投标,结果一拖就拖到了11月底。”
2012年11月26日,许宁终于出嫁了!这场婚礼的许多细节至今仍为熟人们津津乐道,如同事兼好友范艺林就爆料说:“之前的筹备过程当‘甩手掌柜’也就算了,婚礼流程彩排总没人能替吧?她倒好,一直忙到25日晚7点多才赶来酒店,连婚庆公司的人都给急坏了!婚后第二天又赶回工地上班——感觉她结婚就是来露个脸、走次穴的……”同事胡丹则“吐槽”称:“没见过这样的新娘子,婚纱下面居然配一双毛袜……”
这么说来,本月26日就是许宁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了。在许妈妈六十大寿的“简易午宴”上,作陪的几名同事都看到,许宁因来不及准备礼物,急中生智地从包里掏出刚刚获得的“全国五一巾帼标兵”证书送给妈妈作为生日贺礼。那么,这次的“最美青工”荣誉,应该算得上许宁送给丈夫的最佳周年礼物了吧!
■采访手记
“之前也有媒体报道过我,可说实话,不少细节都有所夸张——我没那么高大全。”采访伊始,许宁的开场白就流露出了她作为中国产业大军中涌现出的“80后”优秀代表,与停留在人们脑海中的那些个传统英模人物所不同的个性特质。
比如,聊到某次为申报课题而赶工、整整三天四晚没合过眼的经历时,她没有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式的豪言壮语,而是真诚地“后怕”:“那会还没有‘过劳死’一说,不然我肯定不敢这么拼……”
又比如,有媒体为凸显她对事业与家庭忠孝不能两全时的矛盾纠结,绘声绘色地勾勒出了一幅深夜独泣的感人画面,这也遭到她的纠正:“我才没哭呢!我是个行动派,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中建五局党委书记周勇则评价说:许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劳模先进典型,她有独立思想、有价值追求,有理性选择。
独立、理性又真诚,在记者看来,为相貌平凡的许宁赋予了一种独特魅力。
这样的许宁为什么依然认为自己是普通的、平凡的?也许安妮宝贝在散文集《素年锦时》里的一段话可以作答:一个人要做到对自己的美、聪明、善良完全不自知,才显贵重,就仿佛栀子花不知道自己有多香,兰花不知道自己有多幽静。天分,天性,从来都不需要发言和解释。